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長命百歲

酒店自助餐廳在一樓。</p>

九點多，客人已經(jīng)不算很多了。</p>

沈商年剛走進餐廳門口，一眼就看見了坐在靠窗位置的陳之倦。</p>

他穿著一件黑色T恤，長指滑動著手機，外面亮堂的陽光照進來，照在他身上，像是冬日的暖陽照在結(jié)霜的松樹上，冰雪消融的感覺。</p>

沈商年原地徘徊了下。</p>

昨天晚上的事情重新浮現(xiàn)在腦海里，他攥著手機，最后走了過去。</p>

陳之倦抬起頭看了他一眼，淺色眼瞳在光暈下更加剔透。</p>

“吃飯吧?！?lt;/p>

他主動說。</p>

沈商年垂眼看了一下面前的食物，幾乎都是他愛吃的。</p>

拿的是茶葉蛋，不是水煮蛋，餛飩里放了香菜和醋，沒有放辣椒。</p>

今天但凡換成另一個人坐在這里，都不可能讓沈商年完全滿意。</p>

沈商年安靜地點了一下頭。</p>

鼻子有點酸。</p>

他抽出一張抽紙，掩飾性地擤了一下鼻子。</p>

陳之倦醒得比他早很多，已經(jīng)吃完了，這會兒正在回微信消息。</p>

沈商年吃得很慢，旁邊那桌比他來的還晚的客人都吃完了，他碗里還剩一半餛飩。</p>

但是陳之倦什么都沒有說，他安安靜靜等著，也沒有催他。</p>

沈商年像是跟人斗氣一樣，越吃越慢。</p>

陳之倦最后放下手機，問：“怎么又不開心了？”</p>

“沒有。”沈商年嘴硬否認，“沒有不開心，只是不太餓?！?lt;/p>

“不餓就別吃了，我現(xiàn)在叫車?！标愔腠樦脑捳f。</p>

沈商年攥緊了勺子，“哦”了一聲。</p>

出租車很快就到了，他們倆去了后座，中間隔著一個人的距離。</p>

這座小鎮(zhèn)溫度很高，車里沒有空調(diào)，兩邊車窗降下來，風徐徐吹進來。</p>

后座很安靜，沒有人一個人說話。</p>

司機詫異地從后視鏡看了一眼。</p>

他很少見到兩個出來玩的旅客一言不發(fā)，正常情況應該是嘰嘰喳喳討論起來。</p>

后座兩人一個人在玩手機，應該是打字，鍵盤敲得噼里啪啦。</p>

另一人則是看向了窗外，半張臉被光照亮，令人看不清他的神情。</p>

兩個客人不說話，司機也不會自討沒趣。</p>

一路安靜無話到了那家寺廟。</p>

十多年了，寺廟幾乎沒有變過，門前清掃得干干凈凈，來來往往的游客穿行其中，拜佛的，算命的，求姻緣，求子的……人雖多，聲音嘈雜，但是會讓人感覺到寧靜。</p>

最矚目的還是門前那棵古樹，上面纏繞著數(shù)不清的紅綢，每一條紅綢是一個人寫下的愿望或者祝福。</p>

沈商年站在古樹下，上方的紅綢隨風飄著。</p>

他沉默地仰起頭。</p>

有些難以想象。</p>

想象不出來，那年的陳之倦會寫什么。</p>

他想了想，扭頭問：“那年你什么時候?qū)懙?？?lt;/p>

“……半夜?！标愔霙]有任何的遲疑和猶豫，“那時候你跟孫鶴煬都睡著了?！?lt;/p>

他有些失眠。</p>

那晚夏夜蟬鳴聲很響，他輾轉(zhuǎn)反側(cè)許久，怎么都睡不著，最后套上衣服出去溜達了。</p>

院子里的樹影婆娑，檐下掛著燈籠，月亮明亮，星星閃爍其中。</p>

紅綢被夜風吹得呼呼作響。</p>

他在樹下站了許久，久到兩條腿都開始發(fā)麻。</p>

他從兜里摸出折疊過的紅綢，旁邊就有黑筆。</p>

他寫了很長的一行字，最后掛在了很高的樹枝上。</p>

沈商年怔了一下：“你失眠了嗎？”</p>

“嗯?！标愔朦c了一下頭，薄白天光下，紅綢在古樹上飛舞，他穿著黑色T恤，露出的皮膚冷白，看著干干凈凈，清挺瘦削。</p>

沈商年抿了一下嘴唇，說：“怎么不叫著我？”</p>

“你白天哭了一天，晚上睡得很香，叫你干什么？”他反問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