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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列顛記者理查德猛地站起身，灰藍眼睛里滿是震驚！</p>

“約翰·亨利·安德森？我好像聽過這個名字！”</p>

而那個梳著馬尾辮的少女，此時“啪”地一聲翻開相冊！</p>

露出里面的泛黃的書頁和貼在那書頁上的黑白照片。</p>

“這里有六百四十二張原始照片，八十七頁戰(zhàn)地日記?！?lt;/p>

“其中三百四十六張拍攝于一百年前的金陵城，包括……”</p>

她的聲音突然哽住，手指停在一張泛黃的照片上——畫面里某個邪倭臺軍官正用軍刀挑起嬰兒，背景是燃燒的民居。</p>

“包括金陵淪陷時期，他拍攝的照片……”</p>

“我查過，在金陵淪陷時期，他拍攝的照片，多達一百八十六張?！?lt;/p>

“這些照片里，有被侵略者，砍下頭顱后，頭顱被掛在牌坊上的大夏百姓?！?lt;/p>

“有衣不蔽體，被侵略者欺辱后，暴尸街頭的婦女……”</p>

“有那群鬼子用機槍在江邊屠殺金陵老百姓的暴行……”</p>

“每一張照片，都有原始底片，就在大英博物館里……所有的底片，都可以做專業(yè)鑒定?！?lt;/p>

“都有史可查！”</p>

而就在這時，那名老嫗，突然從少女身后探出手，枯枝般的手指顫抖著指向相冊里的某一張照片！</p>

“這張照片……是瞻園路……”</p>

她的聲音像砂紙摩擦，卻讓所有大夏記者渾身一震！</p>

“他們……把孕婦……釘在門板上……”</p>

那個梳著馬尾辮的少女，伸手握住那個老嫗的手。</p>

“兩個月前，我才好不容易帶著這本相冊回國。”</p>

“回國后，我一直在金陵走訪調(diào)查?！?lt;/p>

“可惜時間太久了，我能找到的證據(jù)實在有限?！?lt;/p>

“直到三天前，這位阿婆主動聯(lián)系到了我。”</p>

“她說，她看到了現(xiàn)如今網(wǎng)絡(luò)上，鋪天蓋地的關(guān)于金陵大屠殺的討論，她想站出來，說些什么。”</p>

“我知道，今天的記者發(fā)布會，是全球直播?！?lt;/p>

“所以我?guī)齺淼搅诉@里?！?lt;/p>

張凡如，輕輕握著那老嫗的手。那老嫗抬頭看了張凡如一眼，深吸一口氣，又往前邁了一步。</p>

“我叫林雨菲！”</p>

“這是我祖母給我起的名字?！?lt;/p>

“我家原本也是江南的富商……做紡紗絲綢生意。”</p>

“奈何到了我父親那一輩，他先是染上了大煙膏，又染上了賭博?！?lt;/p>

“再加上民國時期的各種苛捐雜稅?！?lt;/p>

“等我六歲左右的時候，家里的那點兒家底，就都被他給輸光了?！?lt;/p>

“賭徒是沒有人性的，更何況是一個染了鴉片的賭徒。”</p>

“他在犯煙癮的時候，甚至想把我的娘親，賣去青樓。”</p>

“我娘親實在受不了他，在一個雨夜，跟著一個木匠跑了，那天晚上，我其實看見了母親，但我沒有吱聲，因為我母親哭著懇求我……我聽見她說，她想活命……”</p>

“而我那糊涂的父親，也在幾個月后，因為偷洋人的錢袋子，被活活打死了。”</p>

而就在這時，松本清志，突然憤怒的嘶吼。</p>

“我沒空聽你編故事！”</p>

張凡如此時更是往前邁出一步。</p>

“你憑什么不讓阿婆說?！?lt;/p>

演講臺上，林彥更是聲音撕裂。</p>

“老不死的老畜生！你再敢叫囂一下試試！”</p>

隨后林彥又扭頭看向那個老嫗。</p>

“阿婆，不著急，你慢慢說。”</p>

那個老嫗低垂著眼簾，神色帶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悲涼。</p>

“偌大的家里一下子，只剩下我和我的阿婆?！?lt;/p>

“我阿婆是個了不起的女人?！?lt;/p>

“嫁人前，據(jù)說是大戶人家的書香門第出身?！?lt;/p>

“父親死后，她便一個人拉扯我！她教我識字，教我讀書，她跟我說，時代變了，女孩子也可以當讀書人。只可惜，家產(chǎn)都被我爹給輸沒了，不然的話，我也能去金陵女子學院念書?！?lt;/p>

“阿婆就那么拉扯著我，到了十四歲?！?lt;/p>

“我十四歲那年，阿婆為了多掙點錢，大雨天，在水田里挖藕，回到家后，便一病不起。得了肺癆，家里僅剩的兩個銀元，都拿去買了草藥，可還是沒把阿婆治好?！?lt;/p>

“眼看著阿婆的病越來越重?！?lt;/p>

“沒辦法的情況下，我把自己賣給了瞻春樓。做了一名娼妓?！?lt;/p>

“瞻春樓的媽媽一開始說的好聽，說可以讓我只賣藝不賣身，還教我唱曲兒?！?lt;/p>

“可在我進園子的第三天，她就讓一嘴黃牙的李老板，進了我的屋子……我當時怎么求饒，都沒用！”</p>

“這或許就是命吧！”</p>

“自那天起，我徹底成了娼妓?！?lt;/p>

“我當娼妓，本是想給阿婆治病的?！?lt;/p>

“可不曾想，我當娼妓的事，被阿婆知道后？她竟然直接從床榻上爬起來，一頭撞死在了家里的那棵老槐樹下……”</p>

“從那天起，我成了孤苦伶仃的孤魂野鬼！”</p>

“在阿婆撞死兩天后，金陵城也淪陷了?！?lt;/p>

“具體怎么淪陷的我也不知道，只知道城外死了很多人，瞻春樓的媽媽，本來不想讓我們走，但樓里的姐姐們一起反抗，媽媽也沒辦法……”</p>

“我跟著一個比我大三歲的姐姐，一起跑！那個姐姐叫香蘭，姑蘇人，平時就對我多多照顧，她帶著我，想跑出城，但城門已經(jīng)被封了，米店的李掌柜說，城外的鬼子，端著槍，誰跑出去就打死誰，讓我們千萬別出城……”</p>

“當時大街上，到處都有人喊救命，喊鬼子來啦，鬼子殺人啦！”</p>

“我和香蘭姐沒辦法，聽見有人說，洋人建立了收容所，可以收留難民，我就和香蘭姐，往難民區(qū)跑?！?lt;/p>

“到了地方后，我才發(fā)現(xiàn)，那里是金陵女子學院……”</p>

“我阿婆生前，做夢都想讓我來的地方?！?lt;/p>

“我沒想到，在她死后，我真的來了這里?！?lt;/p>

“金陵女子學院的負責人，是一個洋人修女，她并沒有因為我們是娼妓而歧視我們，她對我們也是極好的，給我們飯吃。給我們水喝！”</p>

“可好景不長，也就是金陵淪陷后的第三天?！?lt;/p>

“鬼子沖進了金陵女子大學……他們先是找女學生……他們把女學生，拉到了院子里，拉到了圖書館里……那群惡魔……那群畜生，當著眾人的面，欺辱了那些女學生……”</p>

“那些花一樣的女學生，滿腹詩書的女學生，怎么求饒都沒用……”</p>

“他們一連來了好幾天，每天都有很多的女學生遭受侮辱，有幾個女學生，被侮辱后，就瘋了，在院子里蓬頭垢面，看到人就傻兮兮的笑，鬼子再來，她們也不躲。”</p>

“修女很心疼，但卻什么辦法也沒有……”</p>

“金陵女子學院，有上萬難民……和那些侵略者硬碰硬的話，學院里的難民都保不住。”</p>

“就是可憐了那些女學生……”</p>

“有一個女學生，瘋掉后，每天都在學校的教堂里唱歌。”</p>

“她唱的歌謠我現(xiàn)在還記得……”</p>

“光陰似流水，不一會，課畢放學歸，我們仔細想一會，今天功課明白未，老師講的話，可曾有違背，父母望兒歸，我們一路莫徘徊，將來治國平天下，全靠吾輩，大家努力呀，同學們，明天再會……”</p>

那個老嫗輕聲哼唱，歌聲回蕩在會議廳里。</p>

“多好的一個女學生……可她的理想，她的雄心壯志，她的一生就那么毀了，她瘋掉后的第三天，失足掉進了水井里……當時難民區(qū)里的很多人都說，那個女學生其實沒有瘋，她只是不想活了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