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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沒了，最后一支！”</p>

“民國時期的煙，比我想象得好抽?！?lt;/p>

林彥收回手掌，低頭，用軍靴踢著地上的鵝卵石。</p>

玉墨則瞇縫起雙眼，聲音嘶啞。</p>

“六艘輪渡開走后，還需要轉(zhuǎn)移多少金陵百姓？”</p>

林彥幽幽吐出一口濁氣。</p>

“沒了……”</p>

玉墨一下子瞪大了雙眼。</p>

“沒了？”</p>

“你不是說要轉(zhuǎn)移三十萬人？”</p>

林彥苦澀的笑了一下。</p>

“三十萬人？”</p>

“在鬼子圍城的情況下，把三十萬人都轉(zhuǎn)移走，你是覺得鬼子是瞎子，還是覺得我是神仙？”</p>

“金陵城被楚江包裹著，三面環(huán)江。鬼子攻城之前就已經(jīng)三面圍城了，只留下北面沒有圍住。而北面正是水闊、浪急、風(fēng)高的楚江水道，沒有船，你是游不過去，也飛不過去?！?lt;/p>

“船呢，本身就不夠。為了表示抗戰(zhàn)的決心，也為了避免被鬼子繳獲使用，金陵守軍指揮部，直接把大部分船只炸沉了。只留下少量船只供金陵守軍的指揮部的那些狗官撤退?！?lt;/p>

“當(dāng)時，百姓也可以試圖借助竹筏或其他小船渡河，但這成功率太低了?！?lt;/p>

“玄武湖的那些渡船，加上立威廉船塢廠的這些大型輪渡，就是金陵城內(nèi)，目前可以找到的，所有有效渡船！”</p>

“金陵城內(nèi)，可能還有一些小型船只，但沒有征用的必要……那些船只加在一起，不一定能運(yùn)送得了一千人?！?lt;/p>

“我粗略的計算過……玄武湖的渡船，來回折返，再加上立威廉船塢廠，我們能啟用的六艘輪渡……在金陵失守前，大概能運(yùn)送至少五萬同胞，運(yùn)氣好的話，可以增加到八萬人左右?！?lt;/p>

玉墨在一旁陳默不語，只是狠狠抽了一口香煙。</p>

陽光突然變得刺眼起來。玉墨抬手遮在眉骨處，翡翠鐲子順著纖細(xì)的手腕滑到手肘。她鬢邊的一縷碎發(fā)被汗水黏在頸側(cè)，像一筆淡墨勾勒出的工筆畫。遠(yuǎn)處鐘樓的陰影正好落在兩人之間，將他們的身影分割成光與暗的兩個世界。</p>

林彥則在短暫的沉默后，繼續(xù)開口。</p>

“金陵城內(nèi)，所有想要跑，但沒能跑出城外的老百姓。大概也就是五六萬人……”</p>

“在這個平行世界的歷史上，被屠殺的三十萬人里，還包括八萬多的守軍……他們被自己部隊的長官拋棄，又被鬼子哄騙，放起了武器投降，最后全都死在了鬼子的手中，窩囊的死去?！?lt;/p>

“所以拋去可以被送出金陵城的老百姓和本可以，不必如此窩囊死去的守軍外……在既定的歷史里，會被無辜屠戮的老百姓，還有十五萬人！”</p>

“他們因?yàn)楦鞣N原因，滯留在金陵城。”</p>

“就算把出城的機(jī)會，擺在他們眼前，他們也會猶猶豫豫?！?lt;/p>

林彥盯著玉墨手里掐著的那支香煙，聲音越發(fā)嘶啞。</p>

“在淞滬會戰(zhàn)爆發(fā)的時候，金陵就已經(jīng)遭受到了空襲，戰(zhàn)爭的威脅下，金陵城里，有錢有能力都跑了，沒跑的老百姓，很多都覺得戰(zhàn)爭只是暫時的，相信大夏的軍隊能頂住?！?lt;/p>

“淞滬戰(zhàn)爭結(jié)束后，潰兵夾雜著難民涌進(jìn)城里，金陵城的氣氛才開始緊張了，前些天，城里就已經(jīng)開始能聽到隆隆炮聲?！?lt;/p>

“這時候城里能走的，有行動能力的基本都躲到鄉(xiāng)下去了，剩下的除了老弱病殘孕，就是有產(chǎn)業(yè)舍不得走的小老板?！?lt;/p>

玉墨的聲音忽然撕裂。</p>

“那就去勸??！一個一個勸！”</p>

“你不是說你在這個世界里輪回了三十六次嗎？”</p>

“那你應(yīng)該知道，這座城里的那些“人”，不是普通的“nPc”，他們有自己的意識，情感，甚至過往……他們就是活生生的，我的同胞！”</p>

“是你說的，要把這里的三十萬人都帶走，是你說的，要拯救金陵……是因?yàn)槟愠兄Z的這些，這么多玩家，才一門心思的跟著你干！”</p>

“在他們眼里，你就是大神！”</p>

“是唯一一個，在這令人絕望的世界里，指出一條出路的人！”</p>

“結(jié)果你現(xiàn)在跟我說，能運(yùn)出城的只有七八萬，還有十萬人是軍人，他們不用運(yùn)，到時候，等金陵城豎壁清野后，他們直接作為和鬼子血戰(zhàn)到底的死士，那剩下的十來萬人呢？剩下的十來萬同胞，不管了嗎？”</p>

這一刻的玉墨眼中似要噴火，整個人如同一頭暴怒的母豹子。</p>

林彥抬起眼皮，聲音喑啞。</p>

“那你告訴我，剩下的那十多萬百姓怎么辦？”</p>

“他們一群老弱病殘……一個個普通的老百姓拋棄自己的工作、房產(chǎn)、家當(dāng)，帶著僅有的現(xiàn)金和細(xì)軟，背井離鄉(xiāng)，就算逃出了金陵，去哪里生活？”</p>

“這一路上的土匪、強(qiáng)盜怎么對付？”</p>

“跟你一樣的難民，比你強(qiáng)壯一點(diǎn)，會不會搶你的東西？”</p>

“逃到了安全的地方，住哪？吃啥？怎么賺錢？很多富人在逃難的過程中都失去了很多產(chǎn)業(yè)。中產(chǎn)逃到西南的，更是窮困潦倒。至于說窮人，死在路上的叫做“路倒”。一路逃一路死！”</p>

“送走的那五萬人，他們想要出城，是因?yàn)樗麄冇行判?，出了金陵城，也能活！?lt;/p>

“剩下的那十五萬人，不想逃，是因?yàn)樗麄冏约阂仓捞映鼋鹆瓿?，未必就比留在金陵好！對于窮人、老人、婦女、兒童來說，逃跑真的有更大的生存機(jī)會嗎？未必。留在家里，在他們自己個的眼里，至少有地方住，有地方躲，有東西吃，還有自己的地。對于走不動的人來說，留下來可能生存希望還大一些。”</p>

“你既然真的把他們當(dāng)同胞，那你真的把他們當(dāng)“人”來考慮過嗎？真的想要他們活命嗎？還是說，你只是覺得，把所有人送出金陵，就算完成了你的“任務(wù)”？”</p>

玉墨身體一僵。</p>

她一時語塞，錯愕的望著林彥。</p>

而與此同時，林彥嘶啞的聲音，幽幽傳出。</p>

“還有……我有說過，不管這剩下的十來萬同胞嗎？”</p>

“他們自己不愿出城，我們也沒時間去一個個的勸！”</p>

“所以能保存他們性命的辦法只有一個……擴(kuò)大安全區(qū)的范圍，把原來既定的只能容納二十萬金陵百姓的安全區(qū)，擴(kuò)大到至少可以容納三十五萬人左右！確定，剩余的金陵百姓，都可以轉(zhuǎn)移到安全區(qū)?！?lt;/p>

“而要做到這一點(diǎn)，我們需要……洋人！”</p>

“雖然我之前說過，剝削壓迫我同胞的洋人，都該死，但總歸有些洋人，也是好人吶……”</p>

“既定的歷史里，安全區(qū)本來也是洋人申請設(shè)立，在不到四平方公里的土地內(nèi)，建立了二十五處難民收容所，但這遠(yuǎn)遠(yuǎn)不夠，需要把安全區(qū)的范圍，擴(kuò)增到八平方公里，設(shè)置至少五十處難民收容所！這需要和洋人協(xié)商。”</p>

“當(dāng)然，就算擴(kuò)增了安全區(qū)還是不夠……”</p>

“因?yàn)椴槐ＷC那些鬼子，真的會不侵入安全區(qū)……所以金陵城的守軍，絕對不能退！要退的話，也只能退出一部分……剩下的，豎壁清野，和敵軍，進(jìn)行巷戰(zhàn)，刺刀見紅！”</p>

“想要達(dá)成這個目的，則需要控制金陵守軍的指揮部……好消息是，指揮部的那些原本打算，等金陵淪陷后，就逃之夭夭的高官……現(xiàn)在……一個都跑不了了?！?lt;/p>

林彥的聲音一頓，他咧嘴一笑，那笑容竟然有些猙獰。</p>

“他們準(zhǔn)備逃生的船……現(xiàn)在都落在我手里，用來運(yùn)送難民！”</p>

“和陣地共存亡，不再是一個口號！”</p>

“他們除了決一死戰(zhàn)！別無選擇！”</p>

玉墨倒吸一口氣。</p>

“你廢了那么大力氣，占領(lǐng)玄武門，為的就是這個！”</p>

林彥嘿嘿干笑兩聲。隨后他的神色漸漸陰翳。</p>

“當(dāng)然就是為了這個！”</p>

“不過指揮部的那些高官，貪生怕死之徒太多！”</p>

“就算斷了他們的生路，想要他們配合我們，也很困難，所以……必要時，必須殺掉幾個狗官祭旗……并且……武裝奪取指揮部的控制權(quán)！老話說的好，槍桿子里出正權(quán)！”</p>

“所有抗聯(lián)的弟兄們，尤其是在軍隊的弟兄們，記住，一定要活下來！不能死……不能再像之前一樣白白丟了性命，后面的奪權(quán)，需要你們！”</p>

“只要金陵的守軍不投降，就算金陵淪陷，進(jìn)城的鬼子，也自顧不暇，沒空騷擾安全區(qū)！”</p>

“金陵城的每一條街道，都有可能變成他們的黃泉路……我要那群鬼子，如履薄冰，步步黃泉……誠既勇兮又以武，終剛強(qiáng)兮不可凌！地火已燃，民族戰(zhàn)爭，誓死不退矣……同志們……之前沒有機(jī)會，但現(xiàn)在，報國雪恥的機(jī)會，就在我們眼前?。?！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