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電視機不是輕巧的液晶屏，而是不到20寸的大屁股電視機，被紅絨布的電視機罩子仔細罩??；</p>

灶頭下面連了一個煤氣罐，飯桌上，一個輕巧的紗籠，扣住幾碗菜肴，把嗡嗡叫的蒼蠅擋在外面；</p>

房間里的床頭柜、大衣柜、書桌、各種家具，基本看不到油漆剝落，裂痕也比上一次少了很多……</p>

所以，這是什么時間段？</p>

比上一段記憶早了……二十年？三十年？</p>

“是啊，廠子關(guān)了。我們都沒工作了——你是直接提前退休，我是買斷工齡，自謀職業(yè)……”</p>

聽到這幾個關(guān)鍵詞，沈樂心里已經(jīng)有數(shù)：果然比上一段記憶早了好幾十年。上世紀(jì)九十年代，確切說是九十年代末的時候。</p>

所以，現(xiàn)在記憶里的這個男人……是他今天看見的，吵架兩夫妻中某一個的……父親？</p>

是父親嗎？</p>

他走近幾步，探頭去看。帆布包落地那一聲響，和里面哐啷哐啷的聲音，聽著很有些耳熟。</p>

再一看，果然是木工刀，木工鑿，鋸子，刨子，各種各樣的工具。</p>

男人對它們熟悉至極，一邊扭頭和妻子說話，一邊看也不看，把這些工具往工具匣里放。</p>

每次伸手一抓，放下一樣。大的小的，凹的凸的，在工具匣里交叉疊放，把空間利用率做到了最高，沒有任何一樣胡亂縱橫，占據(jù)別人的地盤。</p>

最后，從帆布包的小口袋里，單獨掏出一個墨斗，捧在手里，微微嘆息。</p>

“以后……日子該怎么辦呢……”</p>

沈樂站在男人身后，也是嘆息。</p>

到了這個年齡的工人，突然失業(yè)，真的不知道上哪兒去找工作。尤其是，夫妻倆還在同一個廠子工作，要失業(yè)，一起失業(yè)……</p>

“我昨天去找了零陵路的王老板?！背聊?，妻子起身走過去，從門后面拖出個一模一樣的大帆布包，哐當(dāng)一聲放到桌上：：</p>

“王老板說，他那邊有個活，要去幫人家搞裝修，打隔斷，做柜子什么的。一天20塊錢工資，包吃包住，就是要去濱?！阋灰黄鹑ィ俊?lt;/p>

說話之間，帆布包被拖到桌上，發(fā)出哐當(dāng)一聲大響。男人遲疑了一下，扭頭看看妻子，又看看門口方向：</p>

“我還是先在鎮(zhèn)子上找工作吧。爸身體不好，孩子又小，家里總要留人。你去賺錢，我守家，咱們分工合作——”</p>

說著半轉(zhuǎn)過身，摩挲了一下那個墨斗，塞進妻子的帆布包里。妻子低頭摩挲一下墨斗，輕嘆一聲：</p>

“這墨斗還是你送我的呢。還好廠子關(guān)了，這些東西還讓帶回來，不然干活都沒工具?！蝗唬€是我在家吧？”</p>

“我照顧爸總比你方便。再說，你的手藝也不比我差。去吧，賺錢就靠你了，軍功章有你的一半，也有我的一半！”</p>

他拍拍妻子肩膀。妻子微微彎腰，讓腦袋和肩膀鉆進帆布包的背帶里，站直身子，努力背起布包，扭頭一笑：</p>

“那就看我的了！當(dāng)年在廠子里，你干活還沒我強呢！”</p>

四十多歲的中年婦人，穿一身藍布工作服，隨意剪個短發(fā)，鬢邊已經(jīng)現(xiàn)了淡淡銀絲，長得也說不上漂亮。</p>

然而這回眸一笑，眼神閃亮，又是甜蜜又是驕傲的樣子，分明和年輕時候，那個不服輸、不低頭，憋著一股勁，和男人比技術(shù)的年輕女工，一模一樣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