請關閉瀏覽器的閱讀/暢讀/小說模式并且關閉廣告屏蔽過濾功能，避免出現(xiàn)內(nèi)容無法顯示或者段落錯亂。

航母10

1988年3月1日凌晨四點，南海某軍港籠罩在咸濕的海霧中，探照燈的光柱像一柄柄銀劍刺破夜幕。遼寧號核動力航母的甲板上，水兵們正在做最后的出航準備，橡膠靴底與防滑紋鋼板摩擦發(fā)出特有的"吱嘎"聲。炊事班長老王扛著一筐剛蒸好的饅頭從廚房鉆出來，白茫茫的熱氣從他肩頭騰起，在零下五度的寒風中瞬間凝結(jié)成細小的水珠，掛在他花白的鬢角上像撒了層糖霜。他粗糙的手指被蒸籠燙得發(fā)紅，卻渾不在意地哼著《軍港之夜》的小調(diào)，把饅頭一個個塞進保溫箱里，每個動作都帶著老水手特有的節(jié)奏感。

"老班長，今天饅頭咋這么白？跟棉花團似的。"年輕水兵小李湊過來問道，鼻尖上還沾著檢修發(fā)動機時蹭到的機油，在燈光下泛著藍黑色的光澤。老王神秘地眨眨左眼——那是他年輕時在漁船上被纜繩打傷后留下的毛?。?加了奶粉，遠航特供！首長特批的。"說著從兜里掏出個手工縫制的小布袋，布面上還繡著朵歪歪扭扭的牡丹花，"這是老家寄來的和田大棗，待會熬粥用，補氣血。"布袋的針腳粗細不均，明顯是老人顫抖的手一針一線縫出來的。

隨著朝陽升起，遼寧號在六艘艦艇的護衛(wèi)下緩緩駛離軍港，核動力裝置輸出的澎湃動力讓艦尾泛起珍珠串般的細密氣泡。艦隊參謀長站在艦橋上，雙手撐在海圖桌邊緣，指關節(jié)因用力而發(fā)白。海圖上的航線用紅鉛筆特意繞了個彎，正好經(jīng)過1894年甲午海戰(zhàn)的戰(zhàn)場坐標——北緯39度、東經(jīng)123度。他下意識摸了摸胸前口袋里的鎏金懷表，那是爺爺留下的老物件，表蓋里嵌著張泛黃的照片，是北洋水師致遠艦全體官兵的合影，照片邊緣已經(jīng)磨損得起了毛邊。

"航向075，航速18節(jié)。"舵手重復著指令，山東口音在密閉的艦橋內(nèi)顯得格外渾厚。這個膠東漢子右臂上紋著個簡陋的錨形圖案，是二十年前在榮成漁船上當水手時刻的，靛青色的紋身已經(jīng)有些暈染。此刻他手背上的青筋像蚯蚓般凸起，指節(jié)因用力而發(fā)白，老舊舵輪上的防滑紋在他掌心留下深紅色的壓痕，仿佛要把這輩子的謹慎都灌注在這直徑不到半米的圓盤上。

上午十點十五分，艦隊進入宮古海峽。陽光穿透云層在海面上灑下碎金般的光斑，浪尖上跳躍著細小的彩虹。信號兵小張突然喊道："左舷30度發(fā)現(xiàn)倭國護衛(wèi)艦！距離約15鏈！"他年輕的聲音因激動而略微變調(diào)。艦橋里頓時忙碌起來，作戰(zhàn)參謀們的皮鞋在地板上敲出密集的鼓點。副艦長老劉舉起62式望遠鏡，黃銅鏡筒上的磨損痕跡記錄著它見證過的所有風云。那艘白色涂裝的"朝霧"級護衛(wèi)艦正在遠處游弋，桅桿上的oPs-14雷達天線像只警惕的蜻蜓復眼般急速旋轉(zhuǎn)。

"要規(guī)避嗎？保持無線電靜默？"年輕的作戰(zhàn)參謀小聲問道，鋼筆在記事本上無意識地畫著問號。老劉嘴角揚起，露出被煙草熏黃的犬齒："按原計劃，保持航向航速。"他轉(zhuǎn)身對通訊兵說："給各艦發(fā)燈光信號，全體注意——整理著裝！"這個出乎意料的命令讓眾人愣了下，隨即會意地笑起來——這是要讓倭國海上自衛(wèi)隊看清楚夏國海軍的精神面貌。

甲板上，水兵們排著隊用自制的"望遠鏡"觀察倭艦。那是用兩個豬肉罐頭筒套接而成，筒身上"紅燒肉"三個紅字還清晰可見，接縫處纏著防水膠帶。新兵蛋子小王看得太入神，差點撞上正在移動的艦載機牽引車，被班長照著屁股踹了一腳，作訓服上留下個清晰的鞋印。"看把你饞的！紅燒肉沒吃夠??？"班長笑罵著，自己卻忍不住又舉起"罐頭望遠鏡"，瞇起左眼瞄向遠處，右眼角的魚尾紋擠成一團。

午飯時分，炊事班端出了特制的海鮮面，蝦仁和蛤蜊肉在面湯里浮沉如同微型島嶼。老王往每碗面里都加了勺自制的辣椒醬，紅油在湯面上漾開，像一面面微型國旗。"今天可是國際海豹日，咱們這也算'海豹'出動了。"他對幫廚的小戰(zhàn)士說，順手把圍裙上沾的面粉拍掉。面粉紛紛揚揚落在擦得锃亮的靴面上，和昨天打蠟時沾的鞋油混在一起，形成奇怪的灰白色斑塊，像極了海圖上標注的暗礁。

下午三點整，艦隊準時駛過甲午海戰(zhàn)海域。所有艦艇同時鳴笛三長聲，汽笛聲在海面上回蕩，驚起一群正在捕魚的鰹鳥。遼寧號的飛行甲板上，水兵們自發(fā)列隊，白色常服在碧海藍天的背景下格外醒目。他們向著大海敬禮的動作整齊劃一，袖口摩擦發(fā)出"唰"的聲響。浪花拍打艦體的聲音此刻聽起來像遙遠的炮火回響，又像歷史書頁翻動的聲音。航海長發(fā)現(xiàn)羅盤指針微微顫動——這片海域的水下350米處，致遠艦的殘骸正靜靜躺在沉積層中，銹蝕的炮管里或許還塞著未及發(fā)射的炮彈。

"報告，倭國P-3c反潛偵察機接近！方位210，高度500米！"雷達兵的聲音打破肅穆。眾人抬頭望去，只見積雨云中鉆出個灰黑色的斑點，機翼下的紅色旭日標志在陽光下刺眼奪目。飛行長瞇起眼睛，眼角堆積的皺紋里藏著三十年的飛行經(jīng)驗："是駐那霸的，每道痕跡都記錄著一次與死亡擦肩而過的降落。有個上海籍的機械師偷偷了截替換下來的舊纜繩，準備回家送給參加過淞滬會戰(zhàn)的父親當禮物。老人當年是機槍手，最懂維系生命的繩索有多珍貴。

艦橋上，航海日志的最后一頁這樣寫道："本次巡航累計航程1527海里，艦載機起降46架次，反應堆運行參數(shù)正常。特別備注：3月3日0410時，在釣魚島以東海域迎來日出，全體艦員面向東方宣誓守衛(wèi)海疆。"鋼筆在"宣誓"二字上微微停頓，洇開一小片深藍色的墨跡，像極了那片他們剛剛征服的深藍海域。

在軍港的晨光中，遼寧號龐大的身軀投下巍峨的影子，核動力裝置低沉的運轉(zhuǎn)聲如同巨人的心跳。這影子慢慢移動，最終覆蓋了碼頭上一塊不起眼的黑色花崗巖石碑——那是甲午海戰(zhàn)紀念館設立的紀念物，碑面上只刻著四個魏碑體大字："勿忘海權(quán)"。海水拍打岸壁的聲音，像極了百年前那些未竟的誓言，如今正被新一代水兵們用鋼鐵與浪花一一兌現(xiàn)。在艦島最高處，瞭望哨的望遠鏡里，正倒映著第一縷照在航母甲板上的陽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