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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從牙縫里擠出這兩個字。</p>

這說明，最高層已經(jīng)對漢東的局勢徹底失去了耐心。</p>

他們不再相信漢東省委省政府能夠處理好這件事，或者說，他們根本就不想給漢東機會。</p>

他們要的是一個結(jié)果，一個能讓軍方滿意的交代，一個能震懾宵小的鐵血姿態(tài)。</p>

而侯亮平，就是那個被推到祭壇上的祭品。</p>

他愚蠢的舉動，給了所有人一個完美的借口。</p>

鐘正國頹然坐回椅子里，感覺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。</p>

他看著文件上那些冰冷的鉛字，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。</p>

完了。</p>

一切都完了。</p>

侯亮平不僅毀了他自己，也把他這個岳父，把整個鐘家，都推到了一個極其尷尬和危險的境地。</p>

冰冷的手機屏幕映著鐘小艾毫無血色的臉，通話早已結(jié)束，但父親那些字字如刀的話，還在她耳邊回響，割得她耳膜生疼。</p>

“天塌了，你懂不懂？”</p>

“他捅的不是馬蜂窩，是天！”</p>

“誰也救不了他，我也救不了！”</p>

“他已經(jīng)結(jié)束了?！?lt;/p>

“小艾，你現(xiàn)在唯一能做的，就是和他劃清界限，馬上！”</p>

……</p>

漢東省，京州市國道上。</p>

鐘小艾的手死死攥著方向盤，指節(jié)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。</p>

車停在路邊，窗外的世界依舊喧囂，人來人往，車流不息，可這一切都與她無關(guān)。</p>

她的世界里，只剩下父親那冷酷到不帶感情的宣判，和一片死寂的廢墟。</p>

劃清界限？</p>

她怎么可能和侯亮平劃清界限！</p>

那個男人，是她選的，是她愛的人。</p>

他或許自負，或許沖動，或許在政治的棋盤上走了一步愚蠢至極的棋，但他不是一個該被當(dāng)成祭品隨意犧牲的棋子！</p>

不。</p>

事情不該是這樣的。</p>

一定還有辦法。</p>

她猛地踩下油門，引擎發(fā)出一聲不甘的咆哮，輪胎摩擦著地面，車子像離弦的箭一樣竄了出去。</p>

她要回家，她要回北京，她要去見他，那個剛剛在電話里宣判了她丈夫死刑的男人——她的父親。</p>

回到家，屋內(nèi)一片清冷。</p>

沒有了侯亮平咋咋呼呼的聲音，這個家就像一個空洞的殼。</p>

鐘小艾沒有開燈，徑直走進臥室，從衣柜頂上拖下一個黑色的拉桿箱。</p>

動作利落得沒有半分拖泥帶水。</p>

她打開衣柜，抓了幾件深色的衣服扔進行李箱，又走進洗手間，將洗漱用品掃進化妝包。</p>

最后，她從床頭柜上拿起一張合影，照片上，侯亮平咧著嘴笑得像個傻子，陽光正好，灑在他們肩上。</p>

她的手指在侯亮平的臉上輕輕摩挲了一下，那冰冷的玻璃觸感讓她打了個寒顫。</p>

她不能讓他就這么沒了。</p>

她將相框放回原位，轉(zhuǎn)身，從衣架上取下一件駝色的風(fēng)衣。</p>

穿上風(fēng)衣，拉上行李箱的拉鏈，發(fā)出“咔噠”一聲脆響。</p>

這聲音拉動了槍栓，在這寂靜的公寓里顯得格外突兀，也她內(nèi)心某個開關(guān)被按下的聲音。</p>

她不會坐以待斃，更不會聽從所謂的“命令”去劃清界限。</p>

京州的機場燈火通明，廣播里用平穩(wěn)的語調(diào)播報著航班信息，人們拖著行李，或期待，或疲憊，奔赴各自的目的地。</p>

鐘小艾混在人群中，面無表情，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，不起半點波瀾。</p>

只有她自己知道，她的心里正掀著怎樣的驚濤駭浪。</p>

飛機起飛時，巨大的推背感將她死死按在座椅上。</p>

她透過舷窗，看著下方越來越小的城市燈火，漢東省的輪廓在夜色中漸漸模糊，最終被濃厚的云層徹底吞噬。</p>

就像侯亮平的命運一樣，被一片看不見的濃云遮蔽了。</p>

父親的話一遍遍在腦海中重演。</p>

“特別問責(zé)機制……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？”</p>

“軍方要的是交代，最高層要的是平息怒火，他就是那個最完美的交代?！?lt;/p>

“小艾，這不是你死我活的斗爭，這是……已經(jīng)決定了的犧牲?！?lt;/p>

鐘小艾閉上眼睛。</p>

她知道父親說的是事實，是冰冷的政治現(xiàn)實。</p>

但是！</p>

她不接受！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