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審訊侯亮平！

侯亮平和陳海被帶出京州武裝部。</p>

被粗暴地推進了一輛墨綠色的軍用卡車后車廂。</p>

“哐當”一聲，車門在身后重重鎖上，將外面昏暗的走廊燈光徹底隔絕。</p>

車廂里一片漆黑，只有幾個模糊的人影輪廓，是押送他們的士兵。</p>

濃重的柴油味和金屬的冰冷氣息混合在一起，嗆得人幾欲作嘔。</p>

車子猛地一震，發(fā)動了。</p>

侯亮平一個趔趄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車壁上，肩膀傳來一陣劇痛。</p>

黑暗放大了恐懼，他能聽見自己心臟擂鼓般的狂跳，也能聽見身邊陳海粗重的喘息聲。</p>

“你們…你們要帶我們?nèi)ツ膬海俊?lt;/p>

侯亮平的聲音在顫抖，他努力想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鎮(zhèn)定，像一個正在質(zhì)詢的檢察官，但出口的聲音卻干澀沙啞，毫無威嚴可言。</p>

沒有人回答。</p>

回答他的是發(fā)動機沉悶的轟鳴和車輪碾過路面的顛簸。</p>

“你們不能這樣！這是非法的！是綁架！”</p>

侯亮生的聲音高了起來，帶著歇斯底里的尖銳，“你們可千萬不能對我用私刑，現(xiàn)在是法治社會！法治社會！”</p>

他在說服這些沉默的士兵，又在給自己打氣，反復念叨著“法治社會”這四個字，這是一道護身符。</p>

陳海在旁邊也開了口，他的聲音比侯亮平要沉一些，但同樣充滿了驚惶：“我們是國家干部！你們的領(lǐng)導是誰？我要跟你們領(lǐng)導通話！出了事，你們誰都負不起這個責任！”</p>

車廂里依舊死寂，那幾個士兵如同沒有生命的雕像，任憑他們?nèi)绾谓泻?，都紋絲不動。</p>

這種徹底的無視，比任何威脅都更讓人心寒。</p>

侯亮平的腦子飛速運轉(zhuǎn)，試圖從這片混亂中理出頭緒。</p>

軍方的人？</p>

為什么是軍方的人？</p>

難道是沙瑞金書記？</p>

不可能，沙瑞金沒有權(quán)力直接調(diào)動軍隊。</p>

高育良老師？</p>

更不可能，他沒這個膽子也沒這個能力。</p>

那么，到底是誰？</p>

寒意從他的尾椎骨直沖天靈蓋。</p>

他抓住了黑暗中最后一根稻草，那是他唯一能想到的，也是唯一合乎邏輯的解釋。</p>

“我們是季檢請來的！”</p>

他沖著黑暗大喊，語氣里帶著乞求般的肯定，“我們的領(lǐng)導是季昌明檢察長！他會來接我們的！你們現(xiàn)在把我們放了，一切都還來得及！這肯定是場誤會！”</p>

陳海也立刻附和：“對！是季檢！我們是省檢察院的人！你們搞錯了！快停車！”</p>

“季昌明！”</p>

“季檢會保我們的！”</p>

兩個人溺水者，在黑暗中死死抱住了“季昌明”這個名字，一遍又一遍地呼喊著。</p>

在這個權(quán)力被徹底剝奪的封閉空間里，季昌明這個名字，代表了他們所熟悉的那個世界，代表了秩序、規(guī)則，以及最重要的——庇護。</p>

他們堅信，只要車停下來，門打開，站在外面的就一定會是季昌明那張沉穩(wěn)持重的臉。</p>

他會皺著眉，斥責這些亂來的士兵，然后拍拍他們的肩膀，說一句“沒事了，跟我走”</p>

。</p>

車子不知行駛了多久，終于緩緩停下。</p>

后車廂的門再次被“哐當”一聲拉開，刺眼的光線涌了進來，讓長時間處于黑暗中的兩人瞬間瞇起了眼。</p>

“下車！”</p>

冰冷的命令傳來，不容置喙。</p>

侯亮平和陳海被推搡著跳下車，腳剛一沾地，腿肚子就軟得差點跪下去。</p>

他們環(huán)顧四周，心徹底沉了下去。</p>

這里不是他們熟悉的漢東省人民檢察院。</p>

高大威嚴的建筑上，懸掛著一枚巨大的警徽，下面是幾個莊嚴的大字——漢東省公安廳。</p>

從檢察院的地盤，被軍人直接押送到了公安廳的地盤。</p>

這其中的意味，讓侯亮平渾身發(fā)冷。</p>

他來不及細想，就被兩個士兵一左一右架著，穿過空曠的院子，走進了一棟辦公樓。</p>

走廊里燈火通明，光潔的地面能映出他們狼狽的身影。</p>

一路上，偶爾有穿著警服的人經(jīng)過，都只是投來好奇而冷漠的一瞥，然后迅速避開，他們是某種會傳染的瘟疫。</p>

被架著穿過一條長長的走廊，他們最終停在一扇厚重的鐵門前。</p>

門上掛著牌子：第一審訊室。</p>

侯亮平的心跳漏了一拍。</p>

“吱呀——”門被推開了。</p>

混雜著煙味和霉味的空氣撲面而來。</p>

侯亮平和陳海被大力推了進去。</p>

審訊室不大，陳設(shè)簡單得令人壓抑。</p>

正中央擺著一張審訊桌，桌后坐著兩個面無表情的警察。</p>

而桌子對面，一張鐵制的審訊椅上，背對著門口坐著一個人。</p>

那人穿著一身和他們一樣的檢察官制服，只是此刻顯得有些皺巴。</p>

他低著頭，看不清面容，雙手被固定在椅子扶手上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