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、烽火薊州路（六）

朱慈炅有一個特別的技能，睡覺，可惜不加點也不漲經(jīng)驗值。</p>

那怕在行軍途中，在馬上，在王坤懷里，眼睛一咪就睡著了。王坤小心將他轉(zhuǎn)移給譚進，譚進又把他抱進張介賓的懷里。</p>

張介賓本來有馬車，雷霄衛(wèi)檢查了衛(wèi)所的火炮火藥，發(fā)現(xiàn)還能用，決定帶上，于是全軍的馬車都被征用。</p>

這可憐了一眾文官，會騎馬的不多，會騎驢的比較多。朱慈炅的大軍戰(zhàn)馬有余，驢子卻緊缺。</p>

昭武衛(wèi)騎兵奢侈配置的是一人雙馬，雖然他們才一千二百人，但的確還有一千二百多匹空馬。大明就沒有使用雙馬的習(xí)慣，一匹寶貝得緊，兩匹反而有點不知所措。反正暫時用不上，皇驍衛(wèi)的哨探跟他們借，沒問題，文官跟他們借，沒問題，只要你會騎，都能借到。</p>

高貴的文官卻有人不會騎，有馬也只能看著，只能和泥腿子一樣用雙腳走路，沒看到皇帝都不用車，誰敢嗶嗶。</p>

皇帝的步兵都有經(jīng)典的綁腿，加上人家每天二十多里跑步不是白跑的，這種烈度的行軍跟玩似的。</p>

幾個文官一天下來就哭爹喊娘了，這哪是他們遭過的罪，從來沒有覺得簡單的走路會比當(dāng)年關(guān)籠子里考試還苦。</p>

不過，皇帝還是關(guān)照老年人的，大軍中的三個老頭都有了簡單的轎子。</p>

袁可立不用，他今年六十六歲，正是剛開始拼搏的年紀(jì)。</p>

后勤營的混亂讓他終于還是看不過去了，倪元璐這個科場后輩哪怕是皇帝近臣一樣被他噴成狗。</p>

他不知道從哪找來一條鞭子，騎在馬上一路沖刺，對著那些胥吏兵頭不分青紅皂白就是一頓劈頭蓋臉，千軍之中如入無人之境，長長的隊伍瞬間恢復(fù)秩序。</p>

那颯爽英姿，讓跟著他的兩個皇驍衛(wèi)高手都佩服不已，卻不知袁老大人也是軍戶出身，是個敢搶皇帝的猛男。</p>

皇帝被張介賓抱著入睡時，袁可立也曾想借機奪取皇帝，頻頻給張介賓使眼色。</p>

張介賓有些猶豫，皇帝這個年齡實在不是上戰(zhàn)場的年齡，但他也了解朱家皇帝一脈相傳的犟種秉性。</p>

他敢把朱慈炅交給袁可立，皇帝絕對不會原諒他，也許砍頭未必，但自己遠離皇宮幾乎注定。而且，皇帝被袁可立帶回京師后，這些士兵怎么辦，他們都是皇帝親衛(wèi)，誰敢指揮誰能指揮？如果是在天津，當(dāng)然好，但馬上就要接敵，再來這一出，后果不可想象。</p>

張介賓最終搖頭，袁可立這時候，其實也不強求了。只能打定主意，兌現(xiàn)先死的承諾。</p>

老夫歷經(jīng)四帝，怎么臨了還遇到這么個小流氓，三歲娃娃，居然不按套路綁架重臣，內(nèi)閣大佬都該死。</p>

一勾銀月下，一條長長的火龍慢慢接近寶坻的光濟倉，毫不掩飾，堂堂正正。金蒙聯(lián)軍營帳雖騷動不已，終未敢出營夜戰(zhàn)。</p>

前軍已經(jīng)與驤云衛(wèi)匯合，中軍還隔著老遠，漫長的后軍更是散亂的才離開河西務(wù)沒多遠。四萬多人竟然走出了十萬人馬壯觀氣勢，夜色中誰來都得懵。</p>

中軍前的一陣突然的騷動把朱慈炅吵醒了，朦朧中睜開眼，竟然沒有分辨出是在轎中。</p>

“王伴伴，發(fā)生了什么事？”</p>

張介賓輕輕拍著懷中小皇帝的胳膊，“皇上睡吧，沒事。前面有個村子被韃子糟蹋了?！?lt;/p>

朱慈炅卻已經(jīng)睜大眼睛，小手揉了揉?！熬霸老壬Ｏ?。朕要去看看?！?lt;/p>

這是一個北地山村，村口都是低矮的土墻草屋，只有村中心有一座石墻瓦屋。但此時，那里的火光依然沒有熄滅，只有殘垣斷壁。</p>

朱慈炅在王坤顛簸的臂彎里一路前行，月光和火把下的血跡是黑呼呼的一團，但刺鼻的腥氣告訴人此為何物。</p>

村中不見朱慈炅途中曾偶遇過的逃難鄉(xiāng)民，除了昭武衛(wèi)和鎮(zhèn)岳衛(wèi)士兵在村中移動的甲胄兵器碰撞聲，四周護衛(wèi)沉重的呼吸聲，唯余死寂籠罩村落。</p>

護衛(wèi)們側(cè)身讓路，朱慈炅方才看到了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村中人。一個老者，被兩個昭武衛(wèi)士兵抬著，橫著從朱慈炅面前經(jīng)過，他的眼窩上還插著一只羽箭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