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、此路不通（下）

待官員回座，所有人表情都有些凝重。</p>

劉一燝捧著茶杯，卻并不喝茶，指節(jié)在左右手上互動。</p>

黃立極不斷調(diào)整鼻梁上的“叆叇”，一會摸著水晶，一會摸著束帶。</p>

……</p>

朱慈炅嘴唇有些干澀，不是犯錯誤小孩的慌張不安，而是時代理念鴻溝的巨大孤獨。</p>

剛剛?cè)撼枷鹿蚝驮绯刻罂奁挠跋裨谒碾p眼中交匯迷離，如同午后的陽光灑進天工院，穿透他頭上紗帽，在地面投下的搖曳光斑。</p>

朱慈炅用一種念經(jīng)般的童聲開口，打破天工院的沉默。</p>

“皇明火德，水火宜相濟，水事當為皇明重事。朕言或有不周，但承繼太祖拯民于水火之志，所效不過禹王故事，變通疏堵，以水德續(xù)天命。朕嘗學‘理一分殊’，水利萬物而不爭之殊，可否為國計生民而遺德之理？”</p>

劉一燝眼前一亮，好家伙，皇帝牛逼。五德說，太祖志，理學論，你們怎么辯？小皇帝已經(jīng)承認不周了。</p>

黃立極率先響應(yīng)，“陛下圣明。水事確為重事，國計理當生民?！?lt;/p>

張瑞圖驚訝的看著小皇帝，嘴唇蠕動，半天沒開口。</p>

來宗道也出面捧場：“確實，水宜利而非害，這也是此次內(nèi)閣聯(lián)合戶工二部會議的主旨。”</p>

孫承宗決定不計較皇帝失言了，開口道：“我看都議得差不多了，戶部計算下諸策所用吧。”</p>

朱慈炅合上文書，扔掉炭筆，開口道：“朕還想補充幾點。</p>

河防柳林靠潘司空遺德，整體還是不錯的。但江防林據(jù)報破壞嚴重，內(nèi)閣有沒有補植計劃。會典明令，沿江河州縣，每春發(fā)民，給柳種。現(xiàn)在成擺設(shè)了嗎</p>

朕讓抄錄的歷代治水方略，你們都沒看嗎？川中大雨，沿江以下則必有汛情，諸卿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嗎？等到下面州縣上報，人都死完了。還防啥？用啥防”</p>

朱慈炅看著一幫老頭，漸漸熱起來的天氣總?cè)菀鬃屓藷o名火起。</p>

“內(nèi)閣有沒有一套統(tǒng)籌規(guī)劃，充分動員百姓的預(yù)警？”</p>

劉一燝應(yīng)答，“陛下，黃河有河標營，運河有沿河41衛(wèi)，淮揚汛期還有班軍輪戍，沿江有里甲堤夫。我大明有世代埽工，三色汛備，防汛之重已為歷代之最?！?lt;/p>

朱慈炅一時竟然無語了，是的，我大明治水遠邁唐宋，歷史最佳。</p>

可惜，都是太祖成祖時期的制度了。在萬歷年“潘河神”嘎了之后就嚴重走樣的，只剩文書，這是欺負皇帝不懂行呢。</p>

朱慈炅目光斜瞟劉一燝，“好，好一個歷代之最。給朕數(shù)據(jù)：湖廣備汛柳枝、麻繩、樁木沿江各縣各有多少？南直又是多少？還有江西浙江?！?lt;/p>

劉一燝有些呆滯，黃立極又開始推他的“叆叇”，郭允厚猛喝已經(jīng)快空了的茶杯，薛鳳翔低頭擦汗……</p>

張九德看了看諸大佬，開口甩鍋，“工部近年河防撥款均有不足，所以地方確實汛料缺失嚴重。”</p>

孫居相不干了，“夏稅還沒完全收上來，就已經(jīng)支出完了，陛下又說減賦。戶部沒錢！”</p>

朱慈炅感覺頭痛癥又犯了，往后靠在御座上，以手扶額，有氣無力的道：“兵部弊案抄家，預(yù)估有400萬兩以上，其中現(xiàn)銀近兩百萬?！?lt;/p>

大會議室內(nèi)所有人齊齊把目光投向小皇帝，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？</p>

孫承宗幾乎要跳起來了，好不容易才抓住會議桌，穩(wěn)定情緒坐好。</p>

“陛下說的是真的？”黃立極屁股已經(jīng)離開座位，但依然用坐著的姿態(tài)腦袋斜靠近小皇帝，一只手攀住御座，難以想象他這個高難度的扭身姿態(tài)是怎么做到?jīng)]有摔倒的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