請關(guān)閉瀏覽器的閱讀/暢讀/小說模式并且關(guān)閉廣告屏蔽過濾功能，避免出現(xiàn)內(nèi)容無法顯示或者段落錯亂。

染坊新生

元啟五年三月，江南的雨纏纏綿綿，打在織造府后園的芭蕉葉上，濺起細(xì)碎的水花。蘇微扶著沈硯站在廊下，看染坊的工匠們將新染的雨過天青色綢緞晾在竹竿上，流云般的色澤在雨霧里泛著柔光。</p>

“這顏色，比你當(dāng)年試的那匹勻凈多了。”沈硯的聲音還有些沙啞，右手搭在廊柱上，指節(jié)依舊有些變形——雖經(jīng)名醫(yī)調(diào)治，卻再難恢復(fù)如初。他如今穿件月白棉袍，是蘇微按他的身量改的，袖口寬大，方便活動。</p>

蘇微替他攏了攏衣襟，指尖觸到他腕間的疤痕——那是牢里鐐銬磨出的印子，像道永遠(yuǎn)褪不去的年輪?！爸艽笕苏f，這批布要供今年的秋闈，得格外仔細(xì)?！彼D(zhuǎn)頭吩咐伙計，“把晾布架再挪近些，別讓雨水濺上灰。”</p>

自正月離京，他們在蘇州已住了兩月。沈硯的身子漸漸好轉(zhuǎn)，只是右手仍使不上力，連握筆都抖得厲害。蘇微便讓他看賬，核對著染坊的進(jìn)出款項，左手翻賬冊的動作倒練得熟練了。</p>

這日午后，李栓柱的弟弟李石頭從落霞鎮(zhèn)趕來，帶來個木匣子：“蘇姐姐，這是我哥讓給沈大人的?！毕蛔永锸前研伦龅哪境撸呱砜讨?xì)密的刻度，手柄處纏著防滑的棉線——顯然是特意為沈硯變形的手做的。</p>

沈硯摩挲著木尺，忽然笑了：“你看，總有人記得我們?！?lt;/p>

蘇微望著他眼里的暖意，心里卻輕輕一沉。昨夜她去織造府送樣布，聽見周大人與幕僚說話，說京里傳來消息，靖王雖已伏法，但其黨羽仍在暗中活動，總有人想拿沈硯的案子做文章，說他“結(jié)交逆黨，罪有應(yīng)得”。</p>

“明兒快放春假了吧？”蘇微換了個話題，將剛?cè)竞玫呐汉缮磷盈B成方勝，“該接他來蘇州了?！?lt;/p>

沈硯點(diǎn)頭，目光落在她鬢邊的金步搖上。那步搖自正月后便沒再摘下，珍珠在日光下泛著溫潤的光。他忽然道：“等明兒來了，咱們?nèi)コ悄峡纯茨侨€水田?！?lt;/p>

那是他絕筆信里提到的田產(chǎn)，蘇微原沒打算要，卻被周大人硬塞了過來，說“這是沈大人的心意，您得接著”。</p>

清明前一日，沈明終于從巡撫衙門的學(xué)堂趕來。孩子長到十歲，個子躥得更快了，穿著蘇微做的新布鞋，見了沈硯，先是怯生生地鞠了一躬，隨即撲進(jìn)他懷里：“三哥哥！”</p>

沈硯用左手緊緊抱住他，眼眶微紅。蘇微站在一旁看著，忽然覺得，那些在牢里受的苦，那些輾轉(zhuǎn)流離的日子，仿佛都在這一刻有了歸宿。</p>

清明那日，三人去了城南的水田。新插的秧苗在雨里泛著嫩綠，田埂上的薺菜開著小白花。沈明追著蝴蝶跑，沈硯坐在田埂上，看著蘇微彎腰查看秧苗，青色的裙角沾了泥，卻比京里的錦緞更動人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