請關閉瀏覽器的閱讀/暢讀/小說模式并且關閉廣告屏蔽過濾功能，避免出現內容無法顯示或者段落錯亂。

堂屋里一下子擠滿了人，炭盆里的火星“噼啪”跳得歡，映得每個人臉上都紅撲撲的，像抹了層胭脂。石墩把油糕擺到最中間，又往蘇晚棠面前推了推；沈硯解開藥箱，拿出里面的小碗，準備等下分屠蘇酒；蘇曉曉展開門簾，往門框上比了比，念叨著“這個禾苗得對著云澈哥的位置”；林心怡把干果倒在個粗瓷盤里，挑了幾顆最圓的栗子，剝好殼遞給小棠；云淮川蹲在地上數煙花，數到第八支時突然拍手：“這個是金色的，炸開像麥穗！上次在地窖里，你說想看看靈植園的麥穗長什么樣，這個就當提前給你看了！”</p>

蘇晚棠看著他們鬧，手里的茶杯冒著熱氣，是用云淮川帶來的野蜂蜜泡的，甜得潤口。她往小棠碗里夾了塊油糕，油糕上的糖渣沾在筷子上，亮晶晶的：“快吃，涼了就不酥了。你石墩哥娘炸油糕時，特意多揉了遍面，說要讓你吃著軟和?！?lt;/p>

“蘇嬸子也吃?！笔胀K晚棠碗里塞了個紅棗，棗子滾了滾，落在油糕旁邊，“這個最甜，我娘說吃甜的能少生病?！彼f著，自己拿起塊油糕，剛咬了口就被燙得直呼氣，卻舍不得吐，含含糊糊地說，“上次在地窖里，要不是蘇嬸子讓我躲在柴火堆后面，我肯定被那黑影逮著了?！?lt;/p>

沈硯喝了口屠蘇酒，酒液滑過喉嚨，帶著點微辣的暖。他看向云澈，后者正往灶房走，準備去蒸臘魚。“臘魚蒸一刻鐘就行，”他揚聲叮囑，聲音里帶著點熟稔的自然，“別像上次燉肉似的，燉到脫骨——臘魚得帶著點嚼勁才香?！鄙洗卧诘亟?，云澈舉著凡鐵條擋在他身前，鐵條被張昊捏彎時，他就想，這人看著悶，心卻細得很。</p>

蘇曉曉正跟林心怡數小棠放在桌上的木簪，簪頭的禾苗紋各有不同?！斑@個帶點彎的給你，”蘇曉曉拿起支最短的，往林心怡發(fā)間比了比，“你總愛低頭繡花，這個不硌脖子?！彼帜闷鹬Э讨♀忚K的，往自己頭上一插，“這個是我的，跟我那串銅鈴配。”最后，她舉起支最大的，簪頭刻著兩株纏在一起的禾苗，“這個給小棠，等你去了蒼岳修院，就當我們都陪著你了。”</p>

林心怡輕輕點頭，指尖撫過簪頭的紋路：“上次在地窖里，你用這個木簪在墻上劃記號，我就想，你的手真巧，以后肯定能刻出最好看的禾苗。”</p>

云淮川數完煙花，湊到灶房門口，看云澈往鍋里擺臘魚。臘魚上的桂花鹵香混著肉香飄出來，他吸了吸鼻子：“云澈哥，等下煙花放完，我們去靈植園邊的雪地里打滾吧？上次你說雪深的地方打滾像裹在棉花里，今天的雪肯定夠深?！鄙洗卧诘亟牙?，他嚇得直哭，是云澈把他按在懷里，捂住他的耳朵說“別怕，等出去了帶你去滾雪”。</p>

年夜飯擺上桌時，外面突然響起“噼啪”的鞭炮聲，是巷口別家開始放了。驚得巷口的狗叫了兩聲，卻更添了幾分熱鬧。桌上的菜冒著熱氣，燉肉的油花在湯面晃，臘魚的皮泛著醬紅，薺菜炒雞蛋綠得發(fā)亮，糯米糕上的紅點像落了朵花，油糕的甜香混著屠蘇酒的暖，在屋里漫成一團軟乎乎的云。</p>

石墩正和云淮川搶最后一塊臘魚，筷子撞在一起，發(fā)出“當當”的響?！拔疑洗螏湍銚趿四呛谟耙幌拢　笔杖氯轮?，把魚夾到自己碗里，卻又偷偷撥了一半給云淮川，“給你一半，誰讓你上次把最后塊干糧給我了?！?lt;/p>

沈硯坐在蘇晚棠身邊，給她盛了小半碗屠蘇酒，酒液在碗里晃出細碎的光?！袄畈f這酒能活血，”他輕聲說，“您慢點喝，要是覺得辣，就吃口油糕壓一壓?！鄙洗卧诘亟?，蘇晚棠把唯一的塊布巾給了他擦鼻血，說“小伙子流太多血不好”。</p>

蘇曉曉和林心怡頭挨著頭，在數小棠做的木簪。“這個要刻個撬棍，給石墩哥，”蘇曉曉用筆在紙上畫著，“這個刻支銀針，給沈硯哥，這個……”她抬頭看向云淮川，“刻顆琉璃珠，像你上次找到的那顆紅的?！?lt;/p>

小棠靠在蘇晚棠身邊，聽她講云崢小時候的糗事——“他偷拿灶房的糖，被你爹追著打，繞著院子跑了三圈，最后躲在柴火堆里，嘴里還含著塊糖”。她笑的時候，眼角掃過桌上的每個人，突然想起在地窖里的黑暗：石墩舉著撬棍擋在她身前，后背被黑影踹得直晃；沈硯被甩出去時，手里還攥著給她止血的藥；蘇曉曉趴在墻頭喊護衛(wèi)隊，嗓子都喊啞了；林心怡把碎瓷片往炭灰里蹭，說“留個記號他們好找”；云淮川舉著油燈，火苗晃得像要滅，卻從沒松開過……</p>

零點的鐘聲敲響時，云淮川抱著煙花跑到院里，石墩跟在后面，手里拿著火折子，手有點抖，卻把火苗護得很穩(wěn)?！斑荨钡谝恢熁ǜZ上夜空，在墨藍的天上炸開朵金紅色的花，照亮了順紋居的紅燈籠，燈籠上的“順紋居”三個字紅得發(fā)亮；照亮了門楣上的春聯，“家人年年安”的墨跡在光里透著暖；也照亮了每個人仰頭的笑臉——石墩的嘴張得大大的，蘇曉曉的手拍得通紅，沈硯的眼鏡片反射著光，林心怡的睫毛上沾著點雪，云淮川的歡呼像撒了把銀珠子。</p>

云澈站在門口，看著煙花在雪地里投下的光影，聽著院里的笑聲——石墩的大嗓門混著油糕的甜香，沈硯的咳嗽裹著屠蘇酒的暖，蘇曉曉的尖叫纏著門簾上的竹香，林心怡的低語帶著干果的甜，云淮川的歡呼映著煙花的亮，還有娘和小棠的笑聲，像兩株青禾被風吹得沙沙響。</p>

這些聲音混在一起，像首最熱鬧的歌。他突然明白，經歷過地窖里的黑暗，才更懂此刻的暖有多珍貴。他們不是親人，卻勝似親人；不是同脈，卻共過生死。這些人，是不管風雪多大，都會揣著熱乎的心意，推開籬笆走進來，把日子焐熱的人。</p>

煙花還在繼續(xù)，一朵接一朵，照亮了巷口的雪，也照亮了他們眼里的光——那是共過患難的默契，是吵吵鬧鬧的牽掛，是往后漫長歲月里，想起就會覺得暖的、名為“朋友”的光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