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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 冬雪

徐守文后知后覺地發(fā)現(xiàn)，他在同窗們眼中的形象，似乎正往截然相反的兩極發(fā)展。</p>

在幾位師兄眼中，他是尚未被小師弟追上，還能保留師兄顏面的最后一道防線，讓小師弟不至于達(dá)成“通殺師兄、名義上是小師弟實際上是大師兄”的成就；</p>

在小師弟眼里，他是一群過于上進(jìn)的師兄之外，唯一一個愿意陪他玩耍的小伙伴。</p>

無論在哪一方，都算是碩果僅存。前者指望他繼續(xù)領(lǐng)跑，千萬別被小師弟超越；后者期望他堅守自我，千萬別被學(xué)習(xí)誘惑。</p>

壓力頓時給到了徐守文身上。</p>

對此，徐守文：“……”</p>

他很想說：要不你們打一架？</p>

打架是不可能打架的。學(xué)堂里的變化，徐夫子都看在眼中，厥功至偉的謝拾儼然成了徐夫子的心腹愛徒，哪怕是徐守文這個親生兒子，都得退出一舍之地。</p>

徐守文的日子難過了不少。</p>

從前徐夫子雖嫌棄兒子憊懶，可看他天賦不錯，課業(yè)完成不打折扣，與同齡人相比學(xué)習(xí)進(jìn)度并不慢，便不曾嚴(yán)苛管束于他。</p>

如今有了一個天賦驚人又態(tài)度勤勉，還能激發(fā)其他弟子奮進(jìn)之心的小弟子，徐夫子再看這個兒子，立刻鼻子不是鼻子，眼睛不是眼睛的，只感覺他哪兒哪兒都不行。</p>

最重要的是，連其他人都知道被小師弟刺激得主動奮進(jìn)，徐守文竟無所作為，還是懶懶散散的樣子，偶爾還撞見他笑嘻嘻地勸師兄一起躺平，徐夫子臉色黑如鍋底。</p>

——果然還是小日子太松快了！</p>

于是，徐守文倒了大楣，昔日尚算寬松的學(xué)習(xí)環(huán)境一去不復(fù)返，時不時就被看他不順眼的老父親揪著一點小錯一頓罰抄。</p>

《千字文》抄得近乎倒背如流的徐守文，之前還看師兄們的笑話，而今真笑不出來了。</p>

他的笑容沒有消失，只是轉(zhuǎn)移了。</p>

埋頭苦哈哈抄書的徐守文，一抬頭就見到謝拾幸災(zāi)樂禍的笑臉，肉嘟嘟的腮幫子都笑得鼓了起來，頭一次感受到“別人家孩子”的可惡，他忍不住氣憤地捏了兩下：</p>

“小師弟如今甚是可惡?！?lt;/p>

可惡的小師弟一秒裝乖，貼心地替他遞水，溫?zé)崤谑中?，又殷勤問他：“徐師兄累了嗎？渴不渴？要不歇息歇息？?lt;/p>

徐守文：……收回前言，小師弟還是很可愛的。可惡的是夫子！</p>

……沒錯，都怪他爹！</p>

·</p>

幾位師兄或是主動開卷，或是如徐守文被夫子逼著開卷，謝拾反倒成了最清閑的那個。</p>

他每天按部就班上學(xué)上卡刷學(xué)分，下學(xué)溫習(xí)功課教姐姐繼續(xù)刷分，生活異常規(guī)律，也異常無趣，不免在心中懷念起了往年沒上學(xué)時和小伙伴們四處玩耍的日子。</p>

午休時，他宛如關(guān)在籠中的小鳥，一邊扒飯一邊遙望窗外。</p>

空曠安靜的院子里，只有一棵枯瘦的老松挺立在寒風(fēng)中，向天空敞開了懷抱。</p>

小團(tuán)子神游天外，陷入暢想。</p>

往年的冬天，他現(xiàn)在該是在玩什么？</p>

突然，謝拾目光一定。</p>

只見一點寒霜飄落，隨后片片飛花如雨。驟然之間，大風(fēng)裹著飛雪呼嘯而至，正是“忽如一夜春風(fēng)來，千樹萬樹梨花開”。</p>

他“哎呀”一聲：“下雪了？”</p>

其他人聞聲望去，不由紛紛驚呼。</p>

“真的下雪了！”</p>

“呀，好大的雪！”</p>

“……算起來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罷？”</p>

雪越下越大，不多時，鵝毛般的大雪便覆蓋了庭院，將地面鋪上一層雪白的地毯。</p>

南方的雪總是姍姍來遲，已是寒冬臘月，天地方裹銀白，萬物共沐于霜花之下。</p>

謝拾興致勃勃提議：“我們來打雪仗吧！”還有堆雪人、冰嬉、鑿冰河釣魚……冬日的美好記憶傾刻間復(fù)蘇，令他蠢蠢欲動。</p>

其他人瘋狂心動，趙自新猶豫著提醒道：“……別忘了我們待會兒還要溫書?！?lt;/p>

“又不會誤了午學(xué)。”謝拾不以為然地?fù)]揮手，“午休一個時辰本就該好好休息。師兄們累了這些天，放松一日怎么了？”</p>

一群最大不過八歲的孩子終究拗不過貪玩的天性，在謝拾的鼓動下，他們一個個嘴里念著“勞逸結(jié)合”，“我就放松一下”，身體卻非常誠實，飛快地跑進(jìn)了庭院里。</p>

跑在最前面的小團(tuán)子甚至因為太快腳下打滑，他整個人順勢貼地滑行了十米。</p>

蕪湖——</p>

小團(tuán)子拍拍屁股站起來，大聲嘩嘩：“徐氏私塾第一屆打雪仗大賽，正式開幕！”</p>

話音未落，他早已搓起一枚雪團(tuán)子，小手一甩，如炮彈一般向其他人投擲過去，嘴上還不忘配音：“喲呼——bang！”</p>

當(dāng)場中招的徐守文頓時“啊呀”一聲，隨手抄起一團(tuán)雪球，張牙舞爪朝他撲過來。</p>

“好啊，竟敢偷襲！看我的——”</p>

庭院太小施展不開，幾人漸漸跑出了私塾大門，在門外的空地上你來我往起來。</p>

歡聲笑語引來一個又一個孩子的圍觀，不斷有徐家村的小孩加入，隊伍逐漸壯大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