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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徒四壁，一線生機(jī)

離開了那條讓他受盡屈辱的商業(yè)街，林峰像是行尸走肉般在龍城錯綜復(fù)雜的街道上穿行。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，直到天色漸晚，華燈初上，他才在一個老舊、破敗的城中村巷口停下了腳步。</p>

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霉味和劣質(zhì)飯菜的油煙味，與市中心的繁華光鮮形成了兩個極端的世界。</p>

這里，是他父母現(xiàn)在唯一的棲身之所。</p>

他憑著之前母親在電話里斷斷續(xù)續(xù)描述的地址，找到了那棟搖搖欲墜的“握手樓”。樓道狹窄、黑暗，墻壁上布滿了青苔和亂七八糟的小廣告。每走一步，腳下的水泥樓梯都會發(fā)出痛苦的呻吟。</p>

在三樓的盡頭，一扇斑駁的木門前，他停住了。門上貼著一張催繳水費的通知單，已經(jīng)微微泛黃。</p>

他抬起手，卻遲遲沒有敲下去。這扇門后，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，也是他最虧欠的人。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們那雙可能充滿了期盼與擔(dān)憂的眼睛。</p>

在門外站了足足十分鐘，他才深吸一口氣，輕輕叩響了房門。</p>

“誰啊？”門內(nèi)傳來母親略帶疲憊和警惕的聲音。</p>

“媽，是我，我回來了?！绷址宓穆曇粲行┥硢?。</p>

門內(nèi)瞬間陷入了死寂。幾秒鐘后，傳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和碰撞聲，隨即門“吱呀”一聲被拉開。</p>

開門的是他的母親，周慧蘭。</p>

僅僅三年，那個曾經(jīng)溫婉知性的中年婦人，如今已是鬢角斑白，臉上布滿了操勞留下的皺紋。她身上穿著一件廉價的圍裙，手上還沾著面粉。</p>

在看到林峰的那一刻，周慧蘭的眼睛瞬間紅了，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滾落下來。她捂著嘴，想說什么，卻激動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，只能發(fā)出嗚咽的聲音。</p>

“媽……”林峰的心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，疼得他幾乎無法呼吸。</p>

“回來就好……回來就好……”周慧蘭終于哭出聲來，一把將林峰緊緊抱住，仿佛要將這三年的思念和擔(dān)憂，全部融化在這個擁抱里。</p>

“臭小子，還知道回來！”里屋傳來父親林建國壓抑著激動卻故作嚴(yán)厲的聲音。</p>

林峰走進(jìn)屋子，眼前的景象讓他的心再次往下沉。</p>

這是一間不到三十平米的一居室，被分割成了臥室、客廳和廚房。空氣不流通，光線昏暗，墻角堆著撿來的紙箱和塑料瓶。唯一的電器，是一臺小尺寸的舊電視。</p>

父親林建國正坐在床邊，他的一條腿不自然地彎曲著，旁邊放著一根拐杖。曾經(jīng)那個身材魁梧、意氣風(fēng)發(fā)的退伍軍人，如今也已被生活壓彎了脊梁，顯得蒼老而憔悴。</p>

“爸。”林峰走過去，跪倒在父親面前。</p>

“起來！男兒膝下有黃金，跪什么跪！”林建國眼睛一瞪，想去扶他，卻因為腿腳不便，差點摔倒。</p>

林峰趕緊起身扶住他。</p>

一家三口，相對無言，只有壓抑的抽泣聲在狹小的空間里回蕩。</p>

晚飯，是母親特意為他做的一碗手搟面，上面臥著一個荷包蛋。這是他從小最愛吃的。</p>

飯桌上，父母絕口不提這三年的苦，只是一個勁地給他夾菜，問他在里面有沒有受苦。林峰也只是搖頭，說一切都好。</p>

但他怎么會看不出來？父親的腿，是在工地上干重活時被重物砸傷的，因為沒錢得到及時有效的治療，落下了病根。母親的雙手，布滿了裂口和老繭，顯然是常年做著洗碗、保潔之類的粗活。</p>

吃完飯，林峰堅持要幫母親洗碗。在廚房里，母親終于忍不住，拉著他的手，低聲哭訴起來。</p>

原來，在他入獄后，趙家便動用關(guān)系，以各種莫須有的理由，讓林家的公司稅務(wù)稽查、消防檢查處處碰壁，最終資金鏈斷裂，被迫宣告破產(chǎn)。房子、車子全被銀行收走抵債。林建國不服，想去找趙天宇理論，卻被趙天宇的保鏢打斷了腿，扔了出來。</p>

為了給父親治病，為了生活，周慧蘭一個昔日的公司高管，不得不放下所有尊嚴(yán)，去做最底層的工作。即便如此，趙家還不時派人來騷擾，催逼一些子虛烏有的“債務(wù)”，讓他們不得安寧，只能躲到這個龍蛇混雜的城中村里。</p>

“峰兒，媽沒用……讓你受苦了……”周慧蘭泣不成聲。</p>

“媽，別說了?！绷址遢p輕為母親擦去眼淚，聲音平靜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，“從今天起，這些債，我來還。所有欺負(fù)過我們的人，我會讓他們，千倍、萬倍地還回來！”</p>

那晚，林峰沒有走。他就睡在客廳那張又窄又硬的沙發(fā)上。聽著里屋父母因為擔(dān)心他而輾轉(zhuǎn)反側(cè)的嘆息聲，他一夜無眠。</p>

復(fù)仇的火焰，在他的胸膛里熊熊燃燒。但他知道，僅憑一腔怒火和一身武力，是無法撼動趙家那樣的龐然大物的。他需要錢，需要權(quán)，需要一個重新站起來的支點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