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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山轉(zhuǎn)過身，聲音不大，卻讓辦公室里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。</p>

“你現(xiàn)在下去，告訴所有工人。工廠，只是暫時停工，做內(nèi)部的消防設(shè)施升級。所有人的工錢，一分不少，照常發(fā)放?！?lt;/p>

“另外，這個月的花紅，提前發(fā)下去?！?lt;/p>

“什么？”</p>

梁文輝以為自己聽錯了，眼睛都瞪大了。</p>

“山哥，都這個時候了，還發(fā)花紅？我們的賬上……”</p>

“照我說的做?！?lt;/p>

陳山的聲音里，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。</p>

“我們，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看見。我遠東實業(yè)，就算不開工，也照樣養(yǎng)得起自己的工人。”</p>

“我們，不差錢?！?lt;/p>

梁文輝看著陳山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，心里那股慌亂，莫名的就安定了下來。</p>

他重重地點了點頭。</p>

“是，山哥！我馬上去辦！”</p>

“王虎?！?lt;/p>

陳山又看向王虎。</p>

“你帶人，把工廠的大門，給我從里面，用大鎖鎖起來。再掛一塊牌子出去，上面就寫八個字‘停工整頓，閑人免進’?！?lt;/p>

王虎一頭霧水，撓了撓頭。</p>

“山哥，這是干什么？我們不整改了？”</p>

“整改？”</p>

陳山笑了，那笑容里帶著一絲嘲諷。</p>

“人家，是存心來找茬的，根本不是來讓你整改的。你今天就算把工廠修成英國皇宮，他明天也能給你挑出一百條不合規(guī)矩的毛病來?！?lt;/p>

“我們，不跟他玩了。”</p>

“?。俊?lt;/p>

王虎更糊涂了。</p>

“那我們的工廠……”</p>

“王虎，你記住?！?lt;/p>

陳山拍了拍他的肩膀，一字一句地說道。</p>

“有時候，退一步，不是因為我們怕了?！?lt;/p>

“而是為了，讓對方，摔得更慘。”</p>

打發(fā)走了梁文輝和王虎。</p>

辦公室里，只剩下陳山和白頭福兩人。</p>

“福哥?！?lt;/p>

陳山給白頭福倒了一杯熱茶。</p>

“你在這里住了幾十年，你比我清楚，那些鬼佬是怎么看我們九龍城寨的。”</p>

白頭福端著茶杯的手，微微一頓。</p>

他渾濁的眼睛里，閃過一絲復(fù)雜的情緒。</p>

“在他們眼里，這里就是香港的一塊爛瘡。是貧民窟，是難民營，是藏污納垢的法外之地?！?lt;/p>

“他們不是沒想過要管。幾十年來，派警察進來清過好幾次場，最后呢？還不是灰溜溜地退出去。”</p>

“這里太亂了，社團林立，爛仔比米還多，誰也不服誰。他們怕麻煩，更怕死人。”</p>

白頭福的聲音，帶著一絲自嘲。</p>

“所以，他們就干脆不管了。任由我們在這里，自生自滅?！?lt;/p>

陳山點了點頭，接過他的話。</p>

“以前是爛泥扶不上墻，他們懶得伸手。”</p>

“現(xiàn)在呢？”</p>

陳山的目光，穿過窗戶，望向遠處那片拔地而起的工地。</p>

“現(xiàn)在，我們把路鋪好了，把工廠建起來了，把幾十個社團堂口都擰成了一股繩，讓這里有了自己的規(guī)矩?！?lt;/p>

“在他們眼里，這顆爛了幾十年的果子，突然之間，就熟了。變得又香，又甜?！?lt;/p>

陳山轉(zhuǎn)過頭，看著臉色瞬間變得煞白的白頭福。</p>

他的聲音很輕，卻像冰錐一樣，刺進白頭福的心里。</p>

“福哥，他們不是來找茬的?！?lt;/p>

“他們是來，摘桃子的。”</p>

白頭福手里的茶杯，重重地磕在桌面上，滾燙的茶水濺了出來，他卻毫無知覺。</p>

摘桃子。</p>

這三個字，讓他渾身發(fā)冷。</p>

“他們……他們想把我們辛辛苦苦建起來的東西，全部搶走？”</p>

“不是搶?！?lt;/p>

陳山糾正道。</p>

“是‘接管’?！?lt;/p>

“他們會用他們的法律，他們的規(guī)矩，名正言順地，把我們，從這里，趕出去?！?lt;/p>

“工廠，只是第一步。一個試探。”</p>

陳山走到窗邊，看著遠處那棟已經(jīng)封頂?shù)淖≌瑯牵团赃吥亲磳㈤_學(xué)的啟明小學(xué)。</p>

“那里，才是他們的最終目標?！?lt;/p>

“工廠，只是我們的錢袋子?！?lt;/p>

“而這些，才是我們的命根子?！?lt;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