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別說是老朱了。</p>

就算是現(xiàn)在的嬴政重生回去，恐怕都未必能在那般艱險的環(huán)境下活下來！</p>

“入邯鄲為質(zhì)時，秦異人困頓潦倒，是年幼的嬴政周旋求生，掙來衣食！你那‘仁厚’的扶蘇能嗎？”</p>

“齒未齊，他已通曉百家，熔鑄新策，總結(jié)出一套全新的治國理念，扶蘇那個死讀書的書呆子做得到嗎？”</p>

“長平戰(zhàn)后，四十萬趙卒血染山河！嬴政身處仇都，既要顯值保命，又要藏鋒避禍！其間分寸，扶蘇那個連兒子都當(dāng)不明白的人，拿捏得住嗎？”</p>

姜承奕搬出自己印象中一樁樁后世的記載，將心中的激動盡情宣泄。</p>

扶蘇被問得像是被大錘擊打了一次又一次，腦袋昏昏沉沉，已經(jīng)快要無法思考了。</p>

偷聽的嬴政的心防也瞬間便被姜承奕的幾句話沖垮，深埋在心底許久的復(fù)雜情緒不由自主噴涌而出。</p>

“竟然還有人記得朕在邯鄲為質(zhì)的事情......”</p>

他喃喃道。</p>

那段時光，絕對可以說是他人生中最為艱難的時光。</p>

哪怕強大如他，即使是偶然間午夜夢回到那段日子，也會被嚇得冷汗?jié)i漣，從夢中驚醒。</p>

更要緊的是。</p>

這段經(jīng)歷他幾乎沒有和任何人提過！</p>

可現(xiàn)在，卻被詔獄里那個馬上要被他處斬之人，用推崇備至的語氣，如數(shù)家珍般說得一清二楚！</p>

在嬴政的眼中，姜承奕這個人愈發(fā)撲朔迷離了起來。</p>

不管是超越常人的見識，還是對自己的人生如數(shù)家珍的情報，都給他披上了一層神秘的外紗。</p>

姜承奕此人，不簡單！</p>

就在他還在胡思亂想的時候，扶蘇的聲音又傳了出來。</p>

“我明白了，那是因為始皇帝在趙國的時候找準(zhǔn)了自己的位置，完全按照‘質(zhì)子’的要求來約束自己，所以才能活下來。這一點，扶蘇做不到！”</p>

說這話的時候，扶蘇其實是心服口服的。</p>

他是真將姜承奕所言融會貫通了。</p>

在聽到姜承奕的詳細解釋之后，他也完全清楚了嬴政在趙國的不易。</p>

捫心自問。</p>

以他的執(zhí)拗性子，若是入趙為質(zhì)，是絕對不可能像嬴政那般處理得這般完美的，甚至大概率會身首異處。</p>

姜承奕也沒想到扶蘇能說出這樣的話，有些驚訝地挑了挑眉：</p>

“都學(xué)會舉一反三了，孺子可教?。”确鎏K那個二世祖強多了！”</p>

扶蘇臉色變了變。</p>

要不是身為儒生的修養(yǎng)壓制著他的憤怒，他恐怕已經(jīng)忍不住先嬴政一步拔劍砍死姜承奕了！</p>

畢竟姜承奕口才實在太好。</p>

甚至在剛剛的每句話中，都用了不同的形容詞去譏諷他！</p>

侮辱性極強！</p>

不過他還是忍了下去，繼續(xù)問道：</p>

“可之后呢？六國盡是殘花敗柳，始皇帝奮六世之余烈，席卷六合掃清八荒，這難道不是誰都能做得到嗎？”</p>

“扶蘇也是這么認為的?！?lt;/p>

姜承奕言語間雖然依舊在嘲笑扶蘇，但是語調(diào)卻是柔和了不少。</p>

“你們都覺得自己有能力擔(dān)此重任，可誰能做到戰(zhàn)必勝，攻必??？誰又能做到不因情勢危難而存必死之心？不因身份尊貴而輕慢侮人？不以才智獨到就私謀為重？不因?qū)⑹坑妹秃么笙补?？?lt;/p>

“至于遠交近攻、任人唯賢、變法圖強、連橫破縱......”</p>

“哪一步，容得庸才置喙？”</p>

許久無聲。</p>

過了好一會兒，扶蘇才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來：“別人的確做不到如此。”</p>

這短短的時間內(nèi)，他的腦海閃過無數(shù)大秦乃至六國的將相王侯，也閃過無數(shù)儒家甚至諸子百家的許多先賢。</p>

卻都沒有找到一個能完成這般大業(yè)之人。</p>

自然也包括他自己。</p>

這個向來驕傲的，自以為自己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大秦公子！</p>

直到此刻，他才知道嬴政之前的輕描淡寫背后，是何等的艱難險阻！</p>

“七國連年征戰(zhàn)，百姓困苦，唯嬴政一人能止干戈，平天下！”</p>

“車同軌、書同文、統(tǒng)一度量衡與文字，這般功績絕對稱得上是古往今來第一人！”</p>

“你只見他治下遍地哀鴻?？赡阌袥]有想過，若是沒有他，七國混戰(zhàn)百年，又會死多少人？”</p>

說著，姜承奕又是猛地一拍桌子，聲震詔獄：</p>

“如使天下無有嬴政，不知當(dāng)幾人稱帝，幾人稱王？”</p>

“在我看來，天不生嬴政，華夏萬古如長夜！”</p>

天不生嬴政，華夏萬古如長夜！</p>

這句話鎮(zhèn)住了扶蘇。</p>

也徹底鎮(zhèn)住了正在偷聽墻根的嬴政。</p>

嬴政反復(fù)咀嚼了幾番這句話，不免有些感慨萬千。</p>

“朕孤獨一人，就連秦國的滿朝文武，也視朕為......暴君，無人能懂朕之心！想不到......最懂朕的，竟然是一名要刺殺朕的刺客！”</p>

還沒等嬴政多感慨一下，扶蘇執(zhí)拗的聲音便再度刺穿石壁：</p>

“那就算始皇帝是個好君主，但也絕對不是一個好父親！公子扶蘇作為他的兒子，從未感受過他的慈愛。所以不聽從他的話，也是應(yīng)該的吧？”</p>

這逆子，怎么一說他爹好就要出言反駁！</p>

到底是不是他親生的？</p>

嬴政臉?biāo)查g又黑了下來。</p>

卻不料，姜承奕的聲音也適時響起。</p>

“怎么我一說嬴政好，你就非得找個地方挑刺？你又不是他的兒子，你怎么知道扶蘇從來沒感受過他的慈愛？”</p>

“你！”</p>

這詭辯的歪理聽得嬴政在心中直呼痛快，卻讓扶蘇有些氣急。</p>

不過姜承奕已經(jīng)習(xí)慣了眼前勛貴家的傻兒子跳腳的模樣，只是自顧自道：</p>

“還好這話是你問出來的。這要是扶蘇問出來的，那他可就真是傻的沒救了！”</p>

這話氣得扶蘇又是一陣氣血上涌，憋得白嫩的臉漲紅了起來。</p>

而姜承奕卻只是淡淡笑了笑，聲音落得極輕：</p>

“這天下，哪有不愛自家孩子的父親呢？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