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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仇敵愾

“抽獎?！鄙蛐闾m吐出兩個字，“你定個規(guī)矩，比如每賣出十臺電視機，就從這十個買了電視的顧客里，抽一個幸運兒出來，全額返還他買電視的一千二百塊錢，剩下的十個人雖然沒中獎，但也得到了電視機，不算虧。</p>

這樣一來，每個人都有機會‘白拿’一臺彩電，你說，那些本來就在猶豫的人，會不會動心？”</p>

賀國慶的眼睛瞬間亮了，他猛地一拍大腿，這個法子……聽起來還真像那么回事！</p>

用顧客自己的錢來刺激更多的顧客，這簡直是天才的想法！</p>

他激動地搓著手，但隨即又冷靜下來，帶著幾分審視的目光看著沈秀蘭：“妹子，你……你怎么會想到這個的？”</p>

“我就是隨口一說?！鄙蛐闾m不想過多解釋，如果賣不出去，我分文不取，就當我今天沒來過。”</p>

一臺彩電的誘惑，加上這個聽起來極具可行性的方案，讓賀老板怦然心動。</p>

“好！就這么說定了！”他從抽屜里拿出紙筆，“妹子，怎么稱呼？留個聯(lián)系方式，要是真成了，我好找你。”</p>

沈秀蘭想了想，寫下了一個電話號碼。</p>

“這是公安局的電話，你打過去，找葉昭就行，就說你是他家屬的朋友。”</p>

她留下了葉昭辦公室的電話。這個名字，在這個片區(qū)，比任何保證都有分量。</p>

賀國慶看著紙上的名字和單位，眼神里的最后一絲疑慮也消散了。</p>

從電器店出來，沈秀蘭的心情格外舒暢。國庫券是她的第一桶金，但那是借了時代的東風，而今天這個主意，是完完全全憑借她自己的頭腦想出來的。</p>

這種感覺，比單純賺錢更讓她感到滿足。</p>

夜幕降臨，四合院里亮起了溫暖的燈光。</p>

沈秀蘭把路上買的燒雞和鹵味擺上了桌，又給每個孩子都倒了一碗溫開水。</p>

三個孩子圍著一個大大的行李包裹，好奇地打著轉(zhuǎn)。</p>

葉邵凱雖然依舊板著臉，但眼睛卻不住地往那只油亮的燒雞上瞟。</p>

團子更是饞得快流口水了，圍著沈秀蘭不停地問：“阿姨，我們明天要去坐大火車了嗎？”</p>

“是啊。”沈秀蘭微笑著摸了摸他的頭。</p>

招娣拉了拉她的衣角，湊到她耳邊，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悄聲問：“媽，我們……真的要去西市嗎？”她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和不確定。</p>

“當然是真的?！鄙蛐闾m肯定地點點頭，給了女兒一個安撫的微笑。</p>

她一邊收拾著包裹，一邊不著痕跡地將一個用布包著的小方塊塞進了包裹最底層，那里面是她全部的家當——一萬塊的存折，還有葉昭給的兩百塊錢和她自己剩下的幾十塊現(xiàn)金。</p>

就在這時，“砰！砰！砰！”院子的大門被人從外面拍得震天響，打破了短暫的寧靜和溫馨。</p>

三個孩子瞬間都繃緊了身體，齊刷刷地望向門口，生怕又是什么來鬧事的人。</p>

招娣下意識地往沈秀蘭身邊靠了靠，小手抓住了她的衣角。</p>

沈秀蘭將食指放在唇邊，做了個“噓”的手勢，示意孩子們不要出聲。</p>

她自己則站起身，腳步放得極輕，走到門邊，透過門縫往外看。</p>

院子里空無一人，只有月光灑下一地清冷。那聲音又響了一下，這次她聽清了，是剛修好的門軸在夜風里發(fā)出的悶響，伴隨著木門輕微的晃動。</p>

不是人。</p>

她松了一口氣，轉(zhuǎn)身對孩子們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：“沒事，是風?！?lt;/p>

一夜，就這樣安安穩(wěn)穩(wěn)地過去了。</p>

次日清晨，天色剛泛起魚肚白，沈秀蘭就帶著三個孩子踏上了去往西市的路。</p>

葉邵凱背著自己有些破舊的的小書包，里面只裝了幾件他和團子的換洗衣物，他走在最后面，一言不發(fā)。</p>

他的目光時不時地落在前面那個女人的背影上。</p>

她正一手牽著興奮不已的團子，一手提著沉甸甸的行李，嘴里還輕聲囑咐著身邊的招娣注意腳下。</p>

她的側(cè)臉在晨光里顯得很柔和，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。</p>

葉邵凱的嘴唇抿成一條僵硬的直線。他記得另一個女人，他的親生母親，也曾對他這樣笑過。</p>

那是在她從他外婆那里騙走最后一筆錢之前。</p>

后來，她沉迷賭桌，輸光了一切，甚至想賣掉他。</p>

是他，偷偷跑去派出所舉報了那個地下賭場，結(jié)果換來的是一頓毒打和一句淬了毒的“白眼狼”。</p>

這個沈秀蘭，真的會不一樣嗎？還是，她只是偽裝得更好，圖謀著父親留下的那筆撫恤金，或者別的什么東西？</p>

他心里的疑云和對遠方的些許期待交織在一起，讓他整個人都顯得心事重重。</p>

火車站里人聲鼎沸，像一鍋煮開了的粥。南腔北調(diào)的叫賣聲、孩子尖銳的哭鬧聲、檢票員不耐煩的吆喝聲混雜在一起，空氣中彌漫著汗水和廉價煙草的味道。</p>

許多沒有買到坐票的人，正扒著車窗，試圖從窗口擠進早已擁擠不堪的車廂。</p>

沈秀蘭緊緊護著三個孩子，好不容易才擠上了那趟開往西市的綠皮火車。</p>

車廂里更是悶熱，頭頂?shù)睦鲜斤L扇有氣無力地轉(zhuǎn)著，攪動著渾濁的空氣。</p>

沈秀蘭給三個孩子都買了座位，加上自己的四張票，這一年的火車要是不買票，大人還在擠在一起，還沒到站就要悶熟了，她也沒想著省這點錢。</p>

穿過人群，他們終于找到了自己的座位，是兩排面對面的硬座。團子一坐下就黏住了招娣，小聲地跟她分享著自己的玩具彈珠。</p>

招娣雖然有些不習慣，但看著團子亮晶晶的眼睛，還是耐著性子陪他玩。</p>

沈秀蘭本打算讓三個孩子挨在一起坐，可那個大的似乎還別扭著，他將頭扭向一邊，拒絕參與任何交流，用沉默筑起一道高墻，轉(zhuǎn)身就要坐對面的位置去。</p>

對面的座位上坐著一對夫婦，邊上本該是沈秀蘭買的位子，此刻坐著一個四五歲大的男孩，那孩子渾身是泥，一刻也不安分，腳踩在椅子上。</p>

火車“哐當哐當”地開動了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