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玲瓏七巧，生死一爐

老張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，挪開的視線最終還是落回兜帽人身上。</p>

那片黑暗紋絲不動。</p>

他這才不甘地轉身，鐵桶的提手在他手里發(fā)出“咯吱”一聲酸響。</p>

片刻后，他提著一桶水回來，腳步拖沓，水面倒映著燈火，隨著他的步伐晃蕩不休。</p>

“哐當?！?lt;/p>

水桶被重重頓在地上，濺出幾滴渾濁的水花。</p>

他又走到墻角，將那盞積滿油灰的煤油燈取下，放在桌角。</p>

手指捻著旋鈕，往上撥了撥。</p>

“嘶——”</p>

燈芯猛地一躥，火苗拔高，光暈擴大，驅散了桌子周圍的陰冷。</p>

橘色的光，照亮了那張銹跡斑斑的鐵桌，也照亮了莊若薇。</p>

她走到水桶邊，蹲下身。</p>

沒有一絲停頓，她將雙手浸入水中。</p>

刺骨的冰冷瞬間包裹了她的皮膚。</p>

她卻像是毫無所覺。</p>

水面開始攪動。</p>

她清洗著自己的手，動作緩慢，帶著一種不屬于這里的寧靜。</p>

從手腕開始，一寸寸往下。</p>

指骨的關節(jié)，皮膚的紋理，指甲的縫隙。</p>

仿佛那不是一雙手，而是一件即將上場開刃的兵器，必須洗去所有凡塵的雜質。</p>

一遍。</p>

又一遍。</p>

直到桶里的水愈發(fā)渾濁，她的手卻在燈光下現出一種近乎玉質的潔凈。</p>

她抬起手，任由水珠順著指尖滴落，在地上砸開一朵朵小小的水花。</p>

水滴盡了。</p>

她才走向那張被燈火照亮的鐵桌。</p>

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長，投在身后的墻壁上，像一個沉默的巨人。</p>

瘸腿李的呼吸下意識地放輕了。</p>

老張也停下了所有小動作，視線不由自主地跟隨著她。</p>

莊若薇沒有去看那盒火齊泥。</p>

她的目標，是那尊躺在桌子中央的馬槽爐。</p>

她伸出雙手，一左一右，穩(wěn)穩(wěn)地將爐身捧了起來。</p>

入手冰冷，分量沉得驚人。</p>

她的指腹，開始在爐身上緩緩移動。</p>

那不是撫摸。</p>

是探查。</p>

她的手指像最敏銳的活卡尺，一寸寸地丈量著爐身的每一處起伏，感受著每一絲細微的凹陷。</p>

裂紋的邊緣是鋒利的。</p>

完好的爐壁是圓融的。</p>

兩種截然不同的觸感，通過指尖，清晰地傳遞給她。</p>

她的動作極慢。</p>

整個鍋爐房里，只剩下煤油燈里燈芯燃燒時發(fā)出的、幾乎不可聞的“噼啪”聲。</p>

忽然，她的動作停住了。</p>

瘸腿李的眼角狠狠一跳。</p>

莊若薇俯下身。</p>

她將自己的耳朵，輕輕貼上了冰冷的爐壁。</p>

她閉上了眼。</p>

長長的睫毛垂下，在臉上投下兩道安靜的剪影。</p>

整個世界，似乎都隨著她這個動作，一同靜止了。</p>

她在聽。</p>

瘸腿李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了！</p>

聽金石之聲，辨內里之傷！</p>

這是老師傅們口耳相傳，卻百人中難有一人能領悟的絕活！</p>

這個女人……</p>

她究竟是什么人？</p>

時間在寂靜中流淌。</p>

不知過了多久。</p>

久到老張的腿都有些站麻了。</p>

莊若薇才緩緩抬起頭，睜開了眼睛。</p>

那雙眼睛里，一片清澈，仿佛剛剛潛入深海，看盡了所有秘密，又回到了人間。</p>

爐子的傷，在哪，有多重，她了然于胸。</p>

她直起身，將馬槽爐輕輕放回桌面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