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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一咬牙，還是飛快地將紙條捻了起來。</p>

紙很硬，是糊水泥袋用的牛皮紙。</p>

打開。</p>

上面只有一行字，用燒黑的木炭寫的，字跡歪扭，力道卻像是要戳穿紙背。</p>

“東城，槐樹巷三號(hào)，子時(shí)。莫回頭?！?lt;/p>

沒有落款。</p>

東城槐樹巷，是城里最亂，最沒有王法的黑市。</p>

子時(shí)，就是現(xiàn)在！</p>

這根本就是一個(gè)陷阱，每個(gè)字都透著血腥味。</p>

可是……</p>

不去，天亮之后，就是王大軍和老張聯(lián)手織好的網(wǎng)。</p>

去，可能是另一個(gè)更深的陷阱。</p>

死路和未知。</p>

她沒得選。</p>

莊若薇攥緊了紙條，目光落在桌上那尊佛像上。</p>

佛像依舊低眉垂目，不悲不喜。</p>

求神拜佛，不如自救。</p>

她走到油燈前，看著火苗將紙條吞噬，化為一撮黑灰。</p>

然后，她背起沉重的布包，最后掃了一眼這間小屋。</p>

再無一絲留戀。</p>

她搬開抵門的板凳，輕輕拉開門栓。</p>

“吱呀——”</p>

門開一道縫，午夜的冷風(fēng)灌了進(jìn)來，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。</p>

胡同里黑得伸手不見五指，只有遠(yuǎn)處傳來一聲壓抑的狗叫。</p>

她側(cè)身閃出，沒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。</p>

腳踩在爛泥和碎瓦礫上，沒有發(fā)出一點(diǎn)聲音。</p>

她像一只被驚動(dòng)的貓，貼著墻根的陰影移動(dòng)。</p>

背后是她住了兩年，此刻卻比狼窩還要危險(xiǎn)的小屋。</p>

身前是無盡的黑暗，和未知的命運(yùn)。</p>

那張紙條上的字，在她腦子里燒得滾燙：莫回頭。</p>

她便真的沒有回頭。</p>

東城，是這座城市潰爛的傷疤。</p>

越往里走，路越窄，空氣里的味道也越發(fā)混雜。</p>

餿水、廉價(jià)煙草和一種窮困的霉味，死死地纏上來。</p>

這里沒有路燈，只有偶爾從哪扇破窗里漏出的一星昏黃。</p>

每一個(gè)拐角，每一條深不見底的巷子，都可能藏著一張吞人的嘴。</p>

她把布包死死抱在胸前。</p>

佛像沉甸甸的重量硌著她的肋骨，反而成了一種冰冷的慰藉。</p>

槐樹巷三號(hào)。</p>

她在一個(gè)掛著破爛棉門簾的門口停下。</p>

門牌早就掉了，只剩下一塊模糊的銹跡。</p>

這里比周圍更安靜，靜得反常。</p>

指甲深深掐進(jìn)掌心，疼痛讓她保持清醒。</p>

是陷阱，今天就一頭撞進(jìn)去。</p>

總比坐以待斃強(qiáng)。</p>

她抬手，在冰冷的木門上，極輕地叩了三下。</p>

一，二，三。</p>

門里沒有回應(yīng)。</p>

就在她以為自己找錯(cuò)了地方時(shí)，“吱呀”一聲，門軸發(fā)出呻吟，門向內(nèi)開了一道縫。</p>

縫里是比夜色更濃的黑暗。</p>

莊若薇不再猶豫，側(cè)身擠了進(jìn)去。</p>

門在她身后無聲地合上。</p>

一股濃重的銅銹和松香油的味道撲面而來。</p>

屋里沒有點(diǎn)燈。</p>

借著窗外微弱的天光，她勉強(qiáng)看清屋內(nèi)的輪廓。</p>

不大，堆滿了各種工具和金屬零件。</p>

一個(gè)瘦高的黑影，站在屋子中央，背對(duì)著她。</p>

那人沒動(dòng)，像一尊鐵鑄的雕像。</p>

月光從破窗的縫隙里斜射進(jìn)來，剛好照亮他手里的一塊麂皮。</p>

他正不緊不慢地擦拭著一把造型古怪的銅制卡尺，卡尺上泛著幽冷的光。</p>

寂靜在空氣中發(fā)酵。</p>

終于，那人停下動(dòng)作，沒有轉(zhuǎn)身，沙啞的聲音在屋里響起，每一個(gè)字都清晰無比。</p>

“大明永樂，宮廷御造，鎏金銅阿閦佛，高一尺三寸，重七斤四兩。路上，沒人給你添麻煩吧？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