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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已經(jīng)是十三年前的事情了，可那一天發(fā)生的事情，改變了所有人的命運。</p>

司馬乂又對劉羨道：“這世道真是殘忍，別說這些趨炎附勢的人了。就連兄弟手足，也沒有幾個可信。府君你說，活著到底有什么意思？”</p>

很顯然，面對司馬穎的忽然背叛，司馬乂遭受到了極大的精神打擊。他雖有一腔安邦定國的抱負，卻連親兄弟的支持都難以得到，這如何不令人氣餒呢？劉羨又想起一年前的事，當司馬蕤謀反案事發(fā)時，司馬冏也一樣，整個人癱倒在席案上，露出他從未見過的頹然神態(tài)。他們似乎都沒有想過，權力的負擔到底會有多么沉重吧。</p>

劉羨對司馬乂笑了笑，說道：“殿下，活著的意思很簡單，活著就是希望。人死如燈滅，只有活著，才能看見好事發(fā)生?！?lt;/p>

司馬乂聞言一愣，他本是含恨發(fā)言，不料劉羨竟表現(xiàn)得如此從容。他的笑容如同明月，安靜又明亮地普照江河，令司馬乂胸中的些許浮躁散去了。這使得他暫時放下了仇恨，回憶起了自己肩頭的責任：他是晉武帝司馬炎的兒子，他不能放任司馬氏的基業(yè)就此淪喪。</p>

但司馬乂這般想，卻不意味著其余人也這么想。當他們踏入府門后，那種異樣的目光一直如影隨形，如同迷霧般籠罩在兩人身上。等進入到議事的大堂時，這種目光更甚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司馬乂與劉羨的身上，似乎憑借這生冷如刀般的目光，就能將兩人的胸膛剖開，看看其心腹如何。</p>

劉羨掃視四周，但見齊王司馬冏正坐在主席。在他的右側，乃是他最重用的侍中董艾，其身左側，則是總領禁軍的中領軍何勖。葛旟、衛(wèi)毅、路秀、劉真、韓泰五位他一手提拔的公爵列在身前，而后是祖逖、孫惠、王敦、劉喬、江統(tǒng)、皇甫商等大司馬府官屬。</p>

在此之后，才是朝廷百官的坐席。</p>

在這里，沒有所謂的三獨坐，也不分什么宰相公侯，只有齊王黨和非齊王黨之分。</p>

但真正令劉羨感到觸目驚心的，還是大堂周遭的上百名甲士。他們渾身披甲，頭帶鐵胄，腰間佩刀，手持長槊，堪稱全副武裝。而眼下是冬日，為了取暖，堂內(nèi)置有十來座火盆，木炭燃燒升起烈火，火蛇朝半空吐出塵埃般的火星，將甲胄上的鐵片與長槊的槊尖盡數(shù)染成血紅，極為可怖。尤其是司馬冏身后站立的兩位九尺力士，他們半處在陰影之中，火光將他們的背影拉得老長，在旁人看來好似鬼魅。</p>

如此肅殺森嚴的防御，是大司馬府從未見過的情景。尤其是在司馬冏毫不遮掩的猜忌目光前，劉羨毫不懷疑，若是今夜稍微說錯一句話，這些寒刃就將砍向自己。</p>

此時百官還未到齊，席間一位侍從走過來，對司馬乂說道：“驃騎將軍，您貴為宗王之首，就坐在前列正中吧?！?lt;/p>

與其說這是尊重，不如說是直白的刁難。在如今的局面下，讓司馬乂坐在百官席位正中，其實就是像廷尉審訊犯人一般，用整個齊王黨的壓力，使司馬乂的想法無所遁形。劉羨作為長沙王黨羽之首，自然也是相同的待遇，位在司馬乂右側。</p>

其余長沙王黨羽同理，劉暾、劉弘等人入席以后，也都安排在司馬乂左右，飽受司馬冏一黨的審視。雙方?jīng)芪挤置?，勢同水火。至于剩下的那些，以尚書令王戎、中書監(jiān)司馬越為首的朝堂公卿，見此緊張氣氛，無不坐視左右，一言不發(fā)，盡可能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姿態(tài)。</p>

兩刻鐘過后，朝堂的所有官僚都已落座，現(xiàn)場的氛圍也已壓抑到極致。</p>

司馬冏終于動了，此前的他，身著戎衣，腰配長劍，如同木偶般貼靠在主席上，面孔上毫無情感。而現(xiàn)在，他好似饑鷹，脖頸帶動著頭顱掃視周遭，目光麻木且冷漠。</p>

他看見朝廷官員在席間坐滿，低著頭噤若寒蟬，似乎對自己極為尊敬，又似乎對自己極為恐懼。這本是司馬冏早先夢寐以求的場景，可當這幕場景真出現(xiàn)在眼前，司馬冏的內(nèi)心已凍上了一層堅冰，他只能感受到徹骨的寒意。</p>

這位年輕的齊王將目光投向自己的堂兄弟，手指桌上的表文，問道：“士度，你解釋解釋吧?！?lt;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