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見劉羨露出十拿九穩(wěn)的神情，司馬遹也稍微放松了些。他知道劉羨是想要知道自己之后的計劃，便坐到劉羨面前，低聲介紹道：“我給你一個月時間，只要能設法除去賈模，我便向裴頠施壓，讓他轉(zhuǎn)告皇后，快些放權(quán)退位?！?lt;/p>

“到那時，妖后若能退位，那自然無事發(fā)生，我還能放她一條生路。哈，不過這顯然是一種奢望?！?lt;/p>

“她這種人，大概是不會認輸?shù)?。那我便派人到廷尉處上報，公訴賈謐謀反。據(jù)我所知，賈謐這些年造了不少祥瑞和神器，大多堆在金谷園，門客中也有一些妖人。他謀朝篡位，證據(jù)確鑿。只要將他拿下，然后再去傳彥輔公（樂廣）、子雅公（劉頌）、還有我岳丈三人來，他們都是士族中有名的高士，一旦將證據(jù)示眾，再由他們大加宣揚，人心必然站在我們這邊?！?lt;/p>

“不過啊，賈謐與妖后都是急躁之人，若無賈模阻止，必然狗急跳墻，帶兵火并，我們恐怕還不得不打一場大仗。應對之法也簡單，就是兵分兩路。你領著麾下三千人，徑直去金谷園捉拿賈謐和搜羅證據(jù)。我領著暗中埋伏的禁軍，一路前去云龍門對峙，確保禁軍不會妄動。最后，我再臨時聯(lián)系諸王，到那時候事情緊急，他們無法中立，必然只能先支持我?！?lt;/p>

“如此一來，大事就可成了?！?lt;/p>

說到這里，司馬遹對劉羨強調(diào)道：“我現(xiàn)在最擔心的就是諸王的態(tài)度。你現(xiàn)在也知道，樹大招風啊。如果我提前告知他們計劃，趙王和齊王必然會給我出賣得干干凈凈?；茨贤趸蛟S不會，但他性格剛烈，做事操切，恐怕會趁機把事情鬧得不可開交。”</p>

“因此，這一次的刺殺，我讓你偷偷地過來，沒有和江統(tǒng)之外的任何人透露。你也要守口如瓶，不能再像之前那樣，去和茍晞、孫秀他們聯(lián)絡，也不能再用淮南王的死士?！?lt;/p>

“當然，我知道，此前你能屢屢得手，他們的幫助是不可或缺的。但現(xiàn)在，我沒有什么可以派給你的人，頂多是像之前那樣，你去和陸機商量辦法，給我一個行動的日期，我設法幫你自由出入城門。除此之外，你只能靠你自己了。”</p>

“怎么樣，劉羨，你能做到嗎？”</p>

劉羨沉默良久，老實說，司馬遹提的這個要求確實非常棘手。沒有幫手，沒有探子，又要確保保密，還要對目標進行一擊必殺，更要考慮如何逃命。這些條件過于苛刻，使得刺殺的難度遠遠超過之前。但劉羨沒有選擇，正如司馬遹有許多人不能相信，卻還要奮死一搏一樣，他也必須得依靠自己。</p>

他對著司馬遹頷首道：“太子殿下，我明白了，我自會自己安排，您等我消息便可?！?lt;/p>

“不過，為了以防萬一，我還要向您提一個建議?！?lt;/p>

“哦？”這個轉(zhuǎn)折令司馬遹有些吃驚，在他看來，自己的謀劃已經(jīng)盡善盡美，沒有再改善的可能了才對，他好奇問道：“你說說看，是什么建議？”</p>

劉羨斟酌著說道：“您既然擔憂諸王，那我以為，應該再殺一人，杜絕后患?！?lt;/p>

“后患？誰是后患？你說的不會是要刺殺哪個親王吧？”</p>

“當然不是?！眲⒘w進言道：“我覺得，應該誅殺孫秀?！?lt;/p>

司馬遹有些難以理解，他身子微微后仰，問道：“趙王長史孫秀？為何要殺他？我知道你和他有私仇，唉，我也不喜歡他，但也不要因小失大，把趙王推到皇后那邊去?！?lt;/p>

劉羨說道：“在下提這個建議，并非是出于私仇！殿下，孫秀這個人，貪得無厭，毫無廉恥，他是一條吞象之蛇！為了獲得大權(quán)，是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的！他在關(guān)中的時候，就敢在決戰(zhàn)前換將攬功，連續(xù)幾次臨戰(zhàn)脫逃，臨陣倒戈這種事情，他必然是做得出來的！”</p>

“而對于趙王，您不必擔憂，他雖然信賴孫秀，但趙王本身并沒有多少主見，幕僚們說什么，他就做什么，不過是個官場傀儡而已。失去了孫秀，只要旁人不為孫秀說話，他就茫然不知所措了，您只要提前布置，他不僅不會公然加入后黨，反而會和您的關(guān)系更密切?！?lt;/p>

“但只要孫秀活著，就什么意外都有可能發(fā)生。如今這個局面已經(jīng)是錯綜復雜，稍有不慎，便是滿盤皆輸。而您要想成功，就必須減少這些不可控的變數(shù)。而孫秀，正是一個洛陽最難以提防的變數(shù)。希望您能答應我，務必讓我在舉事之前，設局除去孫秀。”</p>

司馬遹沉默片刻，將雙手放在火盆上烘烤，終于回答說：“好吧，我答應你，只要你能除去孫秀，我也會給你善后。但時間緊急，殺了賈模后，就要十二月了，我打算十二月就動手，你若沒有合適的時機，我也不會等你?！?lt;/p>

這對劉羨來說已足夠了。他松了口氣，似乎卸下了心間一塊很大的負擔，向太子拱手道：“那我就不打擾太子了，告辭。”</p>

“且慢！”</p>

司馬遹叫住他，左手從桌案上取了一壺酒，右手取了一杯酒盞，輕輕斟滿后，遞給劉羨道：</p>

“我知道，這一次的謀劃，風險極大，若是出了什么差池，你我恐怕就要黃泉再見了?！?lt;/p>

“不管事成事敗，世上能夠有一個性命相托的人，也真是一大樂事。我在世上敬佩的人不多，劉羨你算是一個?！?lt;/p>

“來！飲了這杯酒，就當是我們效仿古人，用烈酒壯行了！”</p>

司馬遹將酒盞遞給劉羨，又給自己滿上一杯，年輕的面孔上此時難得出現(xiàn)了些許開懷，他雙手持盞，與劉羨一個碰杯，隨即一飲而盡。</p>

“再會吧！希望我們下一次見面，不是再在這個女人窩了。那時候，我們在洛陽宮的太極殿再見。”</p>

說罷，司馬遹揮揮手，把在門外的江統(tǒng)招進來，安排劉羨進入竹簏，再次秘密運出東宮。</p>

在搖搖晃晃的竹簏內(nèi)，劉羨開始閉目冥思，他知道，這次自己絕不能失手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