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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谷鐵騎

另一邊，孟觀在與劉羨商議的同一時刻，叛軍的斥候也趕回了武功，向齊萬年通報晉軍抵達的最新消息。</p>

這是齊萬年一貫的策略，他一向關(guān)注情報在會戰(zhàn)中起到的作用，只有精確地知道敵人的動態(tài)，所處的位置，才能揣測出對方的意圖，進一步做出針對性的布置，這算是他常勝的一點心得。因此，自從孟觀大軍開過潼關(guān)，叛軍的斥候立即就開始尾隨觀察，并且得到了相當(dāng)?shù)那閳蟆?lt;/p>

“晉軍的援軍只有兩三萬人？”</p>

在得到了斥候肯定的回答后，齊萬年頗感詫異。</p>

雖然去年泥陽之戰(zhàn)遇挫，自己損失不小，但縱觀全年的會戰(zhàn)，關(guān)中晉軍損失的更多。按照齊萬年的想法，晉朝應(yīng)該會派出至少五萬大軍來援，非如此沒有優(yōu)勢。故而在去年休整以來，他一直都是按照大軍對壘的模式來準備戰(zhàn)爭。</p>

泥陽之戰(zhàn)給了齊萬年相當(dāng)?shù)撵`感。既然自己攻不破這樣的堅城，那如果將攻城難題反拋給晉軍，又將如何呢？等到晉軍損失巨大，進退維谷的時候，己方再進行反擊，不也是一場大勝嗎？</p>

齊萬年抱著這樣的想法，在這一年的記憶里，將武功城層層改造，按照自己的記憶，幾乎是全然復(fù)刻了一座泥陽城。他在城內(nèi)只保留了萬人的隊伍，其余軍隊，都散落到所轄各地就食。如此一來，既可以節(jié)省糧食，又可以引誘晉軍來攻，可謂是一舉兩得。</p>

可現(xiàn)在的情況是，晉軍所派的援軍數(shù)量，竟未到他預(yù)料的一半，這不禁令齊萬年狐疑起來。</p>

斥候向他強調(diào)道：“陛下，這次晉人派來的軍隊雖不多，可氣勢非比尋常，無論是甲胄，兵器，還是馬匹，其精良程度，我等聞所未聞，恐怕也是絕無僅有的強敵，請陛下不要掉以輕心。”</p>

齊萬年聞言，面色隨即變得嚴肅，他對斥候微微頷首，肯定道：“我明白了。”</p>

“看來晉人換了個思路，我原本以為，他們還是打著人多勢眾，速戰(zhàn)速決的主意?，F(xiàn)在看來，他們是打算拖延時日了?！?lt;/p>

此時齊貴、多蘭剎、沮渠莫康等部下就在一旁，有人不明白其中的道理，問道：“陛下，這是何解？”</p>

齊萬年閉上眼睛，一面思考對策，一面解釋道：</p>

“這剛好有一件舊事可以比喻，當(dāng)年司馬懿率精兵遠征遼東，與公孫淵對峙，麾下諸將主動請戰(zhàn)，卻為司馬懿所阻止。”</p>

“有人對司馬懿疑問道：‘之前元帥您攻打上庸，兵分八路，晝夜猛攻，苦戰(zhàn)半月就屠拔堅城，平定孟達。為什么這次遠道而來，反而行動遲緩呢？這是什么道理？’”</p>

“司馬懿回答說：‘當(dāng)年孟達兵少而坐擁一年存糧，我軍兵士為孟達四倍，糧食卻只夠一月。以一月之糧應(yīng)對一年之糧，怎么能不猛攻呢？何況士卒是孟達的四倍有余，即使傷亡過半，也是可以承受的。反觀這次攻打遼東，敵兵多我軍少，敵糧少我糧多，又遇大雨，想速戰(zhàn)也不可能。不憂賊攻，但恐賊走。所以不如等敵方糧草耗盡，一舉克敵！’”</p>

“去年饑荒，我軍動員各部壯丁近二十萬，消耗糧草眾多。今年不得不忍難待時，好讓族人有所積蓄。若是再開戰(zhàn)端，糧秣消耗，又將是一個天文數(shù)字?！?lt;/p>

“顯然，這位新來的晉人元帥，是想要效仿司馬懿之故智。以少量精兵牽制我軍，等我軍糧秣消耗殆盡，不能再枯守營壘的時候，他再乘勢追擊。不得不說，這個想法，還是蠻精明的?！?lt;/p>

齊萬年這一番分析下來，既符合事實，又有前例參考。旁聽的眾人全都心悅誠服，但心中又難免升起對晉人策略的恐懼，他們說道：“確實如此，那陛下有什么辦法應(yīng)對呢？”</p>

齊萬年徐徐睜開雙眼，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，以不容質(zhì)疑的語氣說道：“不論對方有何意圖，我有堅城在此，只需區(qū)區(qū)數(shù)千人，就能令他無可奈何。更何況，我等還可以退回秦州，在半道設(shè)伏，莫非他還能不追不成？不過眼下敵軍尚未到來，還要根據(jù)對方的下一步動作，再來制定戰(zhàn)術(shù)?！?lt;/p>

這些話其實并非是齊萬年的真心話。但他知道，身為首領(lǐng)，是絕對不能在部眾面前露怯的，即使處于悲觀的局面，也要給屬下樂觀的假象，非如此不能服眾。所以說出來的事實，往往和真正的事實相差甚遠。</p>

若孟觀當(dāng)真是按照這個計劃來執(zhí)行的話，齊萬年自知之前的準備都作廢了。對方根本不打算攻城，那城池造得再堅固又有何用呢？他不禁想起劉羨對孟觀的評價，心知這真是一個棘手的對手，想要取勝絕非易事。</p>

可該用何等戰(zhàn)術(shù)去取勝呢？齊萬年之所以不在堂上議論，就是因為心中無底。他心知肚明，就目前看來，自己過去慣用的種種誘騙戰(zhàn)術(shù)，在孟觀面前應(yīng)當(dāng)是無效的，不能對此抱有僥幸。</p>

那想要克敵制勝，就不能再按照過去的思路來計劃，而應(yīng)該采用更加大膽、更加天馬行空的計劃，來避免陷入空耗糧草的窘境。而到底該怎么做，齊萬年毫無頭緒。</p>

好在就從目前敵人的動向來看，己方尚有時間來做相應(yīng)的調(diào)整。</p>

齊萬年確實不是凡人，在五六日的時間內(nèi)，他苦思冥想，竟然真的又掏出來一個新策略：</p>

既然對方想要看自己坐耗糧草，那自己何不分兵出去，因糧于敵呢？</p>

雖然關(guān)中幾乎已成白地，全賴關(guān)東支持，但河?xùn)|之地仍然門戶大開。何不分出數(shù)萬人，渡過大河，兵進河?xùn)|，直接在河?xùn)|、平陽等地搶掠糧草，這樣既解決了糧草問題，同時又會給晉朝制造更多的難民，形成巨大的軍事壓力。</p>

若晉軍不回援，這一路人馬便繼續(xù)推進，從河?xùn)|進入上黨，繼而威逼河內(nèi)，同時煽動并州的胡人造反，到那時，兵鋒距離洛陽僅有百余里，莫非洛陽朝廷坐得??？如此就成了圍魏救趙故事，哪怕孟觀事先打算得再好，在皇帝的指令下，無非只有兩個選擇，要么被迫猛攻己方的堅城營壘，要么回師洛陽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