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孟平
行縣歸來后,劉羨看到孟平的名牒,不由得驚訝萬分:孟觀怎么把兒子派到自己這里來了?這是怎么回事?</p>
他當(dāng)即派人去尋找這名青年,一面讓綠珠準備飯食,一面在心里思忖孟觀的用意??伤紒硐肴ィ⒉荒苷业绞裁吹览?。</p>
因為現(xiàn)在是戰(zhàn)亂時期,關(guān)中兵荒馬亂的。雖然在劉羨的治理下,北地的秩序尚可一看,但依然不時會傳來一些搶劫的案件。其余各郡更不用說,馬賊橫行,官兵被截殺的也不在少數(shù),更別說隨時可能會爆發(fā)戰(zhàn)亂。不管孟觀是有什么事情,都沒有必要派自己的長子過來,他不可能沒有別的心腹吧?</p>
因此,關(guān)中的許多大族高官,只要是稍有條件的,要么把子孫轉(zhuǎn)移到漢中,要么把他們送去關(guān)東。畢竟愛護血脈是人之常情,就連傅祗這樣的賢官也不例外,本來劉羨準備將傅暢拔擢到自己的郡府內(nèi),當(dāng)個督郵之類的郡官。但傅祗并不同意,在扶風(fēng)之戰(zhàn)開始前,就早早把家里的幾個青少年轉(zhuǎn)移到洛陽去了。</p>
相比之下,孟觀派孟平到關(guān)中來,不管是要干什么事情,其動機都叫劉羨頗為費解。他還記得孟觀說過的話,之前他之所以在官場拼搏,無非就是為了子孫而已,其拳拳愛子之心,令劉羨印象深刻,甚至至今都難以忘懷。</p>
既然想不明白,劉羨也就不多想了,不管怎么說,孟平確實是故人之后,還是要好好招待的。</p>
大約過了兩刻鐘,孟平就到了郡府。</p>
這還是劉羨第一次見到孟平,孟平身穿淺黃色窄袖戎服,用白頭巾裹發(fā),腳上踩著鹿皮靴子,打扮非常地干凈利落。但也可以從他腰間的金釘、靴背的玉飾,看得出這身裝扮價值不菲。也可以看出,孟觀對這個長子愛護很深。</p>
不過更讓劉羨印象深刻的,還是孟平的面孔,真的是非常年輕的一張面孔,他沒有蓄須,顯得表情干凈,進來時還帶有好奇的神態(tài),顯示出內(nèi)里也是一個年輕的靈魂。這導(dǎo)致他如父親一般身高八尺,卻并不給人以威嚴的感覺,反而像鄰家小弟一般親和。</p>
他見面就對劉羨執(zhí)晚輩禮,恭恭敬敬地說道:“晚輩孟平,見過劉府君。”</p>
實際上,孟平僅僅比劉羨小兩歲,劉羨頗有些不適應(yīng),他連忙將孟平扶起來,笑道:</p>
“子衡不必多禮,你就當(dāng)做是自己家一樣吧?!?lt;/p>
而后又指著桌案上擺的一些飲食,歉然道:</p>
“關(guān)中現(xiàn)在還在饑荒,沒什么好菜能夠招待,你就將就一些吧?!?lt;/p>
劉羨夙來節(jié)儉,即使在招待宇文遜昵延時也沒有破例,此時自然也一如既往。招待孟平的就是一些野菜團子,一碗豆腐,還有些雞子熬煮的菌湯。劉羨本來不覺得有什么異樣,不過等親自接待孟平后,突然有些懊惱和局促。他想,后輩遠道而來,還是應(yīng)該安排得豐盛些,不然怎么對得起這張干凈的笑臉呢?</p>
孟平倒是不見怪,他笑著道:“我來之前,大人就告誡過我了,說府君是個樸素的人,不喜好那些花里胡哨的東西,正好磨磨我的性子?!?lt;/p>
“哦?叔時兄現(xiàn)在還好嗎?七年不見了,他身體怎樣?”</p>
“多謝劉府君掛念,大人他身體很健朗,這幾年雖然閑下來了,還是每天在家里練射,每日用膳,能吃下兩斤肉,還胖了一些呢!”</p>
“哈哈,那是好事??!”劉羨笑了兩聲,隨即嘆道,“我這些年在關(guān)西,忙得頭昏腦漲,殫精竭慮,也不知到什么時候,才能過上些安定的生活?。 ?lt;/p>
兩人隨即聊了些洛陽官場近來的變化,雖然和妻子有很多書信往來,但書信到底不如閑談,在孟平親口告知下,劉羨才能知道過去故舊的一些具體情況:</p>
比如祖逖已經(jīng)轉(zhuǎn)投到齊王司馬冏門下,當(dāng)齊王舍人,劉琨則走了高密王司馬泰的路子,當(dāng)了尚書郎,周顗也去當(dāng)了尚書秘書郎,而劉喬則爬得更高,升遷到尚書省內(nèi)去當(dāng)尚書右丞,老師劉頌則轉(zhuǎn)任為吏部尚書,樂廣公目前是河南尹,滿奮當(dāng)了司隸校尉……</p>
大部分人活得都還算滋潤,只是有一件事令劉羨感到憂心,老師陳壽的狀況似乎很不好。聽孟平的說法,今年似乎得了氣疾,整日在府中哮喘,醫(yī)療們都說不好辦,大概大限就在這一兩年了。劉羨聞言很是憂心,畢竟老師沒有兒子,家里也就少許仆人,說不定什么時候就去世了,莫非自己又見不到老師的最后一面嗎?</p>
孟平從隨行的行李里取出一個小包裹,遞給劉羨說:“我在臨行前,專門去了安樂公府,夫人已經(jīng)把承祚公接到府上了,每日親自侍奉,您不用擔(dān)心,這是夫人在家里給您織的夏衣,也讓我?guī)н^來了。”</p>
劉羨聞言解開包裹,里面果然是絲制的夏衣,入手極為光滑,就像阿蘿的肌膚一樣。劉羨一時五味雜陳,不知道該說什么為好。他現(xiàn)在越來越思念洛陽了,真不知道何時才能回去。</p>
但他很快收斂好情緒,先對孟平道了一聲謝,隨后把話題拉回正題,劉羨道:“只是子衡來到泥陽,應(yīng)該不是來幫我傳話的吧?如果叔時兄有什么囑咐,你可以直接告訴我,不需要有什么顧忌?!?lt;/p>
孟平聞言,不禁露出忐忑的神情,他立直身子,正襟危坐,在胸中醞釀了一會兒后,才緩緩道:“我來到這,是希望劉府君能看在我家大人的面上,接納我,讓我在您麾下任職!”</p>
劉羨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,不禁瞪大了眼睛打量孟平良久,狐疑道:“子衡,你不是在和我開玩笑吧!”</p>
不怪劉羨如此反應(yīng),因為這件事確實荒謬。不管孟觀此前出身如何不好,但現(xiàn)在確實是上谷郡公,門第還要高過安樂縣公。</p>
要知道,目前為止,除去司馬家宗室外,郡公可謂是寥寥無幾。</p>
無非就是八個人。他們分別是魯郡公賈謐、壯武郡公張華、樂陵郡公石統(tǒng)、高平郡公陳植、巨鹿郡公裴頠、蘭陵郡公衛(wèi)璪、博陵郡公王浚、上谷郡公孟觀。</p>
這里面除了張華和孟觀之外,其余六人全是世襲承爵,所以世人基本只高看張華和孟觀一眼,有民謠說:“文則茂先,武則叔時”,就是這個意思。</p>
在這種情況下,孟觀雖然不被朝廷重用,但是該擁有的一些權(quán)力還是擁有的。</p>
比如現(xiàn)在的上谷郡就是他的封國,他可以開辟公府,任用人事,征收賦稅,還有編練一千五百人軍隊的權(quán)力等等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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