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泥陽攻防戰(zhàn)之二

在土山成型后，齊萬年明顯加大了攻勢，他直接將六萬人分為八部，輪番來進攻城池，晝夜不停。</p>

為了摧毀晉軍建成的木棚與箭樓，胡人想到的第一個辦法是火攻。</p>

胡人們事先將大量的動物皮毛，諸如羊皮、牛皮集中起來，而后用火油浸濕，堆疊到十余輛板車上，板車上也支上足以覆蓋士兵的木楯和牛皮。如此一來，即使闖入晉人射過來的箭雨中，胡人們也能安然把這些皮毛運到墻下。</p>

他們趁著天色尚未完全明亮的時候，將這些濕淥淥的皮毛抱起來，一邊讓其余的皮甲士卒在前面拿著火把主攻，自己則故意不動聲色，摸索著在土山上攀爬。過了好一會兒，太陽出來，晉人們才赫然發(fā)現(xiàn)，胡人們不知何時抱了一堆黑乎乎的東西堆在木棚邊，還散發(fā)著刺鼻的味道。</p>

等到有人察覺到不對的時候，城墻邊的胡人們紛紛退了下去，幾支箭頭抹了松明點了火的火矢三三兩兩的射過來，一點點火光，一道火舌隨即席卷過火油，騰起熾熱的烈焰與滾滾的黑煙。晉人們試圖從木棚上澆水滅火，但是于事無補，覆蓋沙土又不夠及時，等火光差不多要熄滅的時候，對應的木棚處已經(jīng)燒成了焦炭，周圍的木墻也被熏黑了，遠看就像一塊巨大的補子。</p>

這時胡人們再登上土山發(fā)起進攻，用刀柄對著焦炭處一陣敲擊，木炭就像燒熟的石灰一樣簌簌脫落，用刀鋒猛砍兩下，一塊可供兩三人進出的孔洞赫然形成。</p>

披著鐵衣兜鍪的胡人們魚貫而入，正好撞見包圍過來的晉人士卒。他們由孫熹領(lǐng)著，同樣全副武裝，只是前面的人手持強弩，后方的人拿著環(huán)首刀。這么近的距離，弩矢的暴射真如雷霆，輕而易舉地戳破了對方的防御，就好像紙張一樣，巨大的沖力把有的胡人的手臂射斷了，有的胡人甚至被釘在木墻上。</p>

等弩箭射出去后，后方的晉人們頓時躍入沖進胡人中，環(huán)首刀亂斫亂砍，試圖把剩下的胡人驅(qū)趕出去，但后面涌入的胡人更多，即使有大量的傷亡，城下的胡人首領(lǐng)們卻不顧哀嚎，依舊逼迫著士卒向前，幾乎是以人擠人的方式，用血肉來搶占城墻上有限的空間。</p>

之所以用這樣慘烈的方式，是有人向齊萬年獻策說：“攻城傷亡固然很大，但也沒什么戰(zhàn)術(shù)可言，何不用一些雜胡上去拼命呢？這些雜胡多是趨炎附勢，忠誠可疑，如果和漢人血戰(zhàn)，至少能加深兩者的血仇，讓他們不能反復，即使死了也沒什么可惜?！?lt;/p>

齊萬年聞言，深以為然，便將盧水胡、馬蘭羌等雜胡作為主力，讓紅鴉軍壓陣逼著他們上山血戰(zhàn)。此時攻入城墻上，頓時收獲了奇效。</p>

雙方在土山與木棚間來回拉扯，晉軍一度被涌來的人群逼得連連后退。但張光還是想到了辦法，他令兩人一組抬著橫木，一直拉到木棚頂端，然后居高臨下，向孔洞處扔了下去。</p>

胡人措不及防，被從天而降的橫木撞擊，橫木又沿著斜坡滾落而下。晉人此時終于喘了一口氣，將城內(nèi)的百余胡人砍殺殆盡，繼而沿著土山殺將出去，將剩下的胡人殺得七零八落，終于將胡人的仰攻徹底打退。然后抓緊時間，在孔洞處填補木頭與三合土，再澆上水，終于勉強將孔洞給補全了。</p>

至此，在一旁督戰(zhàn)的索靖終于松了一口氣，即使成功將敵人打退，但他還是有些憂心忡忡。</p>

胡人進步的速度實在太快了，在他原本的預計中，胡人大概需要五到六天才能入城廝殺，不料對方在堆好土山后，竟然一夜之內(nèi)就想到了破局的辦法，再加上此時消息斷絕，不知城外消息，不禁讓他略生悲觀。</p>

在確認胡人暫時不會發(fā)起進攻，把防務交給張光與索綝后，他便到城中去找尋劉羨。</p>

此刻，劉羨也沒有休息。他正在城中監(jiān)修特制的武器，在發(fā)現(xiàn)胡人用上火攻后，劉羨立刻在準備反制的措施。他將兩條長戟連接在一起，把槍頭換成鉤鐮。</p>

索靖到來的時候，周圍到處是鐵匠敲擊鐵條的聲音，以致于劉羨不得不對士卒們大聲示范說：“賊子若是再故技重施，你們就從墻頭伸出鉤鐮，把那些火布挑開，再蓋上沙土，他們的火攻就失效了?！?lt;/p>

側(cè)目看到索靖，劉羨連忙放下手中的長桿鉤鐮，拉著索靖往外走，邊走邊問道：“索公，你怎么來了？是敵軍的攻勢停了嗎？”</p>

“是啊，所以來找你議事?！?lt;/p>

“議論什么事？”</p>

“是賊軍火攻的事?！钡茸叩浇值郎虾?，身邊的噪音少了，索靖露出些寬慰的笑容，感嘆道：“不過現(xiàn)在看來，已經(jīng)不用操心這件事了，懷沖你確實是奇才??！”</p>

“索公過獎了，這一戰(zhàn)事關(guān)關(guān)中歸屬，大家都竭盡全力，我也不敢落后啊?！?lt;/p>

“哈哈哈，真是后生可畏……”索靖笑了片刻，隨即又露出擔憂的神情，嘆息道：</p>

“城內(nèi)的諸君，確實是眾志成城，但在城外的伏筆……”</p>

劉羨了然，知道索靖指的是李含。</p>

如今在城內(nèi)守城的，并不是事前從乳峰一起逃出來的所有晉軍，此前他們帶出的晉軍，將近有一萬七千人，此時還留在城內(nèi)的，僅僅只有九千人。其余的八千人，連帶著大部分馬匹，都讓李含給帶出去了。</p>

這是他們在圍城前討論出來的辦法。上萬人囤積在泥陽城內(nèi)，顯然是有些太浪費糧食了。泥陽城雖然防御堅固，但也是一座小城，留太多的人并無用處。尤其還有這么多馬匹，每天吃大量的草料，在城內(nèi)更是負擔。不如讓人帶出去，在泥陽城外繼續(xù)對胡人進行騷擾，同時聯(lián)系長安城處的晉軍。</p>

如此一來，既能減輕城內(nèi)的糧食困擾，同時也不至于被叛軍徹底封鎖，泥陽就還是一座有外援的城池。</p>

只是對于這個在外帶領(lǐng)騎軍的人選，議論時有較大分歧。</p>

索靖的想法，是以劉羨在外最好，畢竟他對北地的地形較為熟悉，和司馬肜還有拓跋鮮卑都有一定的交情，加上品德出眾，如此最讓城內(nèi)人放心。</p>

但李含卻不想在泥陽守城，他更希望劉羨能將這個機會讓給自己。劉羨思慮再三，最后還是同意了這件事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