請關(guān)閉瀏覽器的閱讀/暢讀/小說模式并且關(guān)閉廣告屏蔽過濾功能，避免出現(xiàn)內(nèi)容無法顯示或者段落錯亂。

孫秀布道（4k）

對于孫秀的到來，在場的所有人都始料未及。畢竟這位趙王長史的名聲，在眼下的關(guān)中可謂是一地雞毛。</p>

此前利用私改度量衡的方法來加重賦稅，其實是孫秀比較體面的索賄方式了。他上任的這一年來，不體面的索賄方式更是層出不窮：</p>

甫一上任，孫秀就在征西軍司內(nèi)大改風(fēng)水，而后以占卜禍福為名，將征西軍司中未給他行賄的官員全部踢出，借此大搞清洗；</p>

而后，孫秀在軍官中大賣丹藥，說是能強身健體，破邪保命，一度賣出三十金一枚的高價，可實際的效果卻是很多人大病了一場；</p>

孫秀還強制全長安百姓買五斗米道的買地券，說長安有惡鬼作祟，想要下葬的人，必須要出錢向地官買平安，一張買地券一千錢，讓他狂斂五千金；</p>

最離譜的還是他好人妻，在征西軍司內(nèi)想要升職的官僚，不管年齡老幼與樣貌美丑，都要向?qū)O秀獻(xiàn)出自己的妻子，站在門口等孫秀春風(fēng)一度后，才能獲得些許升遷……</p>

從這種種事跡來看，人渣這個詞已經(jīng)不足以形容孫秀了。哪怕是趙高這樣毀掉了秦朝一代霸業(yè)的奸賊，恐怕也做不出這么多的丑事。所以關(guān)中人常哀嘆說：“莫非是朝中無人了嗎？為什么皇帝會派來這樣一個人呢？莫非是我們真做下了什么罪孽嗎？為何上蒼會造出這樣一個人來呢？”</p>

而劉羨也從祖逖的回信中，得知了孫秀的大概情況。</p>

這位孫秀出身瑯琊孫氏，世代信奉五斗米道，但不是什么大族。當(dāng)初司馬倫被封為瑯琊王時，這位孫秀不過是一位近職小吏，負(fù)責(zé)一些文書什么的。</p>

結(jié)果這位孫秀寫得一手好文章，引起司馬倫注意后，又趁機獻(xiàn)媚，送上了丹藥、房中術(shù)等五斗米道奇物，結(jié)果大受司馬倫歡喜。而在司馬倫轉(zhuǎn)封趙王之際，他更是拋離祖籍，舉家相隨。使得司馬倫更加信任孫秀，逐漸倚為心腹。</p>

如今趙王能夠坐鎮(zhèn)關(guān)中，這位孫秀也是出了大力的。據(jù)說他掏空趙王府庫，給賈后獻(xiàn)金一萬，同時又極盡諂媚之能事，頗得賈謐歡心。</p>

這些消息都是劉琨告知祖逖的，可信度很高。因為趙王司馬倫在河北時，與中山劉氏有聯(lián)姻。也就是說，趙王世子司馬荂，是劉琨的姐夫。劉琨對趙王府的人脈，還是頗為熟稔的。</p>

劉琨甚至給劉羨送了一封舉薦信，說要緊之時，可以私下里聯(lián)系趙王世子司馬荂，他和孫秀頗為不睦，實在撐不住了，走司馬荂的關(guān)系，應(yīng)該能夠明哲保身。</p>

而通過這些消息，劉羨認(rèn)識到了一個不一樣的孫秀，一個極度危險的孫秀。</p>

旁人眼中的孫秀，是能變著花樣的壞，同時也無能，因為他沒有做成什么事跡。</p>

但在劉羨眼中，孫秀卻是一個不可小覷的人。他一個小吏，能通過文采得到司馬倫的賞識，說明他才識過人遠(yuǎn)超同儕。能逢迎趙王更進(jìn)一步，說明他知人識人。拋棄祖籍舉家搬遷，說明他敢下決心，無所顧忌。而和司馬荂關(guān)系不好，卻還能穩(wěn)坐長史之位，說明他善于調(diào)度妥協(xié)。</p>

這樣一個人，才能不遜色于任何一位灼然二品，只是心思沒有放在正道上，不然他就是另一個賈詡。而如今孫秀一心追逐名利，恐怕就是另一個賈充了。</p>

今日他悄無聲息地來到夏陽，就正是這種才能的體現(xiàn)，劉羨召開芝川文會養(yǎng)望的計劃，僅僅因為他的出現(xiàn)，就全盤破壞掉了。</p>

在場的名士們聽到孫秀的名字，無不當(dāng)場色變。</p>

本來大家談得頗為盡興，可此時孫秀一來，如卜珝、郭琦等隱士，僅僅只是哼了一聲，對劉羨一拱手，就拂袖而去。顯然，對于他們而言，和孫秀共處一地都嫌污了名聲。</p>

而如鄧攸、郭璞等年輕人，他們沒有隱居，又有出仕打算，此時就有些尷尬了，他們只能站在原地，想走又怕得罪孫秀，留下又覺得有失人望。</p>

當(dāng)然，其中最感到不適的，肯定還是馮翊太守歐陽建。他兩個月前剛和雍州刺史解系上過彈劾孫秀的奏表，兩人可以說是政敵。如今孫秀這樣大剌剌地闖進(jìn)來，本身就是對他的一種羞辱。</p>

剩下的如薛興、諸葛預(yù)等人，此刻就只剩下茫然了，他們并不知道該如何應(yīng)對這個場景，只能默然旁觀。</p>

孫秀對于自己的不受歡迎可以說是安之若素，看著名士們與自己擦肩而過，他嬉皮笑臉地說道：</p>

“哎呀哎呀，是遇到了什么急事嗎？若是有事，不妨找孫某談?wù)劼?！?lt;/p>

“孫某雖不才，但也略懂一點道術(shù)，諸位遇到災(zāi)厄，孫某可以上報三官，賜福解厄?。　?lt;/p>

這些話語當(dāng)然無法勸住任何人，反而在剩下的人耳中分外刺耳。</p>

如果世上真有天道與天神，那他們應(yīng)該去保護(hù)好人，懲罰壞人。如果天神的信徒都是孫秀這樣五毒俱全的人，那又有什么信奉的必要呢？</p>

但這樣的話，在場的人都不可能明說出來，只有劉羨淡淡道：“孫長史駕到，怎么不提前說一聲？來得如此突兀，卑職有失遠(yuǎn)迎?！?lt;/p>

這是很生硬的客套話，是出于禮節(jié)不得不說的。但孫秀卻似乎聽不出里面的敵意來，自若笑道：</p>

“哈哈，何必這么客氣呢？我有自知之明，我不過是趙王殿下的一條狗，除了替趙王殿下做事外，我什么也不是?！?lt;/p>

“諸位都是聞名天下的名士，應(yīng)該聽說過一句話，叫食君之祿，忠君之事。而今在關(guān)中，有這樣一件能助殿下?lián)P名的盛事，我怎么能視若無睹呢？”</p>

“欸，諸位不要露出這樣的眼神嘛！我不過是實話實說，能夠站在諸位之間，也是我人生的一種夢想哩！”</p>

孫秀的笑容很猥瑣，但他的言語更讓人感到難以忍受，他似乎完全不知道什么叫尊嚴(yán)似的，說話全然沒有人格，以致于連旁聽的人都覺得被沾染了污泥一樣，可他還怡然自得，繼續(xù)說：</p>

“怎么不繼續(xù)剛才的話題了呢？說實話，我也是一個修道之人，多少也知道一些修行的道理呢！”</p>

在場的人多不敢說話，只有歐陽建嘲諷道：“哦？孫長史修行，修的是如何睡屬下的夫人嗎？”</p>

此言一出，在場的大部分人都不禁嚇了一跳，畢竟這個問題過于尖銳，一下就將不堪入目的現(xiàn)實給挑了出來，有違官員間的體面。不過話說回來，恐怕也沒有幾個人能對著孫秀講體面。</p>

但孫秀聞言，瞪大了眼睛，似乎很委屈地回答道：“堅石怎么平白污人清白？我不過是在靖室之內(nèi)，為一些渴望救贖的教徒禱罪罷了。什么時候睡過別人的夫人？莫非堅石親眼看見過不成？”</p>

他的語氣是如此理直氣壯，若不是這種事已經(jīng)廣為人知，恐怕很多人都要信了。</p>

可這個話術(shù)也是無懈可擊，歐陽建確實沒有親眼目擊過，哪怕目擊了也不能說，不然說出具體的人名來，別人還怎么做人？</p>

歐陽建只能憤怒的啞然，孫秀則得意洋洋地笑了。</p>

若是在以往，劉羨會對這種人感到格外的憤怒。但在眼下面對面交流的時刻，劉羨明白，憤怒百無一用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