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郤安則問道：“奇怪啊，楚王的優(yōu)勢如此之大，就是調一萬人來，也能解決掉太宰他們了，何必這么興師動眾呢？”</p>

劉羨看了一眼天空，道：“很簡單，因為楚王這次并不只是要對付汝南王，他這是順帶向朝廷和皇后示威，如果敢再利用他，這十萬大軍的兵鋒，就不只是對著汝南王了?！?lt;/p>

劉羨話沒有說完，有些話他只在心中想：自己原本的猜測錯了，原本以為，司馬瑋會在鏟除司馬亮后，和賈后纏斗許久，不料司馬瑋全然沒有這個耐心，他這是想必全功于一役了，如果成了，就直接能掌控最高權力，如果失敗……司馬瑋應該想不出怎樣才會失敗，所以他才會這樣肆無忌憚地行事……</p>

事情也確實是這么順利發(fā)展的。</p>

在十萬大軍集結之后，三十六部禁軍兵分四路，將洛陽城東南西北的所有城門都盡數(shù)控制，而后軍士們在各城門張貼告示，并在街巷間高聲通報。</p>

這些通報的軍士聲稱，楚王司馬瑋是收到了宮中密詔，聲稱太宰汝南王司馬亮和太保衛(wèi)瓘圖謀不軌，欲廢立之事，故而楚王帶兵前來救駕，并捉拿逆黨。為表示此次帶兵別無他意，楚王帶兵卻不戒嚴，洛陽百姓可自行出入，若有擾民者，可到城北楚王大營處檢舉，楚王必嚴懲之。</p>

這個告示發(fā)出來后，那些原本躲在家中的市民們，頓時就起了精神，他們先是打開房門，在門前小心翼翼地探頭探腦，打探街道上的情形。</p>

等到發(fā)現(xiàn)真的無人戒嚴后，百姓們旁觀看熱鬧的天性就又激發(fā)了。他們得知楚王此時已兵分兩路，一路人馬由長史公孫宏帶領，去包圍捉拿汝南王司馬亮，一路人馬由清河王司馬遐帶領，去捉拿太保衛(wèi)瓘，百姓便不顧危險，紛紛跟在兵士后面奔走。畢竟不管怎么說，能親眼看見國家的輔政大臣被抓，也是件百年難見的稀奇事了，簡直可以與賈充當街砍殺高貴鄉(xiāng)公類比。</p>

劉羨約束著安樂公府的人，讓他們不去湊這個熱鬧，但一邊也關心著事態(tài)的進一步發(fā)展：司馬亮和衛(wèi)瓘會怎么應對呢？</p>

答案是沒有應對。</p>

不到半個時辰，汝南王司馬亮就被公孫宏押進囚車帶出宮城，司馬亮在車里大聲喊道：“冤??！冤啊！”</p>

“我的忠心日月可鑒，就算給全天下人看，也毫不羞恥！呀！你們這些無道之徒，竟然這樣冤枉無辜之人！將來你們也不得好死！”</p>

汝南王的腔調是悲憤的，但是他的模樣卻是可笑的，頭發(fā)被打得披散開來，雙手拷在囚車上，不得不挺著圓滾滾的肚子，烈日之下，他汗出如雨，衣服都濕透了，臉色也變得通紅，好像一只待宰的豬。</p>

但百姓還是可憐汝南王，就隨著一路走，一路拿扇子給他扇風。</p>

而衛(wèi)瓘就沒有這么好的運氣了，衛(wèi)瓘是汝南王一黨的謀主，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，衛(wèi)瓘也正如他此前對劉羨承諾的那樣，絕不妥協(xié)。</p>

故而在清河王司馬遐帶兵包圍府邸后，他拒不認罪，竟然還想領親隨抵抗。司馬遐當即派兵一千殺入衛(wèi)瓘府內(nèi)，將衛(wèi)瓘一家老小九口人，連帶著一百余名侍衛(wèi)，衛(wèi)府中的六十余名家仆侍女，盡數(shù)殺絕。</p>

在得知衛(wèi)瓘的死訊后，司馬瑋即令公孫宏，就地斬殺司馬亮，將汝南王的尸首扔到北門城墻下，其世子司馬矩也一同遇害。</p>

這距離司馬瑋帶兵包圍洛陽，不過才過了半日而已。</p>

得知司馬亮和衛(wèi)瓘遇害的消息后，劉羨一時嘆息不已，他忍不住對郤安評價說：“這可以說是泰始（西晉立國年號）以來的最大冤案了，有傷天和??！”</p>

郤安關注的卻是另一個問題，他問道：“如今楚王已經(jīng)除掉汝南王和太保，為什么還不撤軍？”</p>

劉羨此前已分析夠了，此時道：“他是想借助這十萬兵威，讓皇后把輔政的名號定下來呢！名號不定，他不會撤軍的?！?lt;/p>

“可皇后若是不愿妥協(xié)呢？”</p>

“那大概他就會趁勢清洗皇后黨羽，逼得皇后妥協(xié)，皇后也沒有別的辦法……”</p>

說到這里，劉羨卻突兀停下來了，在這個時候，他突然發(fā)現(xiàn)了一個問題：不對勁，這一切都不對勁！似乎對于司馬瑋來說，這一切都太順利了，根本不需要什么謀劃，似乎他已是天命所歸。</p>

可劉羨太清楚楚王黨羽的實力了，在他的幕僚群中，可以完全信任的人不過就兩百來人，可以當做嫡系的隊伍不超過五千人，而且大部分有能力的人基本被調走了。而上次見司馬瑋，他身邊現(xiàn)在能動用的，除了幾位同輩宗王外，剩下的無非就是幾個投機者罷了，這樣粗淺的計劃，怎么可能天命所歸？</p>

哪怕是司馬懿高平陵政變，也要謀劃數(shù)年，方能擊敗曹爽，賈后難道還不如曹爽嗎？</p>

想到這里，劉羨突然驚醒，他知道哪里不對了：以司馬瑋現(xiàn)在的勢力，根本不可能全面掌控禁軍，他名義上擁有兵權，可實際上，當年的楊駿不也是名義上擁有兵權嗎？最后不還是被禁軍政變誅滅三族。</p>

司馬瑋此前整頓禁軍，殺人立威，按理來說，正應該是軍士們怨氣較大的時刻，可現(xiàn)在，司馬瑋卻能動員十萬禁軍，這絕不是一個正?，F(xiàn)象，說不得，賈后在禁軍內(nèi)部埋了不少伏筆，隨時可以反戈一擊！</p>

不，不是可能，是肯定就是真相！想到這，劉羨不禁悚然一驚。</p>

他終于明白過來，陸機說的針對楚王的大網(wǎng)是什么意思了。</p>

之前劉羨誤以為是賈后和汝南王的聯(lián)盟，現(xiàn)在看來，賈后利用汝南王只不過是一個幌子，讓司馬瑋麻痹大意，而反利用禁軍埋下暗子，在司馬瑋自以為必勝的時刻突然發(fā)難，這才是真正的勝負手！</p>

好高明的謀略，這是出自誰人的手筆？</p>

但劉羨已經(jīng)來不及去想這個了，他現(xiàn)在如置大雪之中，周身發(fā)冷：如果賈后今日就要肅清司馬瑋，自己真能置身事外嗎？這恐怕也不可能了。</p>

也就是這個時候，司馬門外緩緩立起一桿三丈騶虞大幡，這只以止殺聞名的虎形瑞獸，張牙舞爪，面朝北方。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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