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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草籽袋大不過兩寸，比一個拳頭還小，人站在百步外，看草籽袋就好似一只螞蟻，這樣的靶子，對眼力和腕力的要求都極高，即使是百里挑一的神射手都不見得能做到。</p>

劉羨來的時候，正好看見一個壯士在試射，他應當三十歲左右，身高七尺，滿面須髯，是個標準的國字臉，但他神色極為沉靜，手持弓矢卻眉眼放松，不見有半分殺氣。</p>

他很自然地雙腿岔開站好，勾弦，拉箭，瞄準目標，颼的一箭射去，一發(fā)而終，箭頭穿袋而過，里面的草籽嘩嘩地掉出來。</p>

圍觀的旁人見了無不拍手叫好。司馬瑋命人去摘了破袋子，重新?lián)Q上新的布袋，裝了草籽，掛了上去。又給劉羨介紹說：“這是殿中中郎孟觀，渤海人，別看他品第只有四品，但射術(shù)確實是一等一的?！?lt;/p>

這時射箭的又換了一個人，他看上去和孟觀差不多年紀，滿手老繭，一看就是名箭術(shù)老手。不過與前者不同的是，他的雙眼銳利似鷹，勾弦搭箭，瞄準目標時，明明箭還沒有出手，大家就覺得已經(jīng)射中了。此人也不遲疑，沉肩吸氣片刻，瞬間抬指放箭，颼的一聲，也命中目標。</p>

大家都再次鼓噪叫好，兩名手下都射中目標，也令司馬瑋臉上生光，他很得意地對劉羨說：“這也是我的手下，殿中中郎李肇，潁川人，怎么樣？不比孟觀差吧！”</p>

劉羨由衷贊美說：“確實都是高手中的高手。”</p>

不過比射還沒有結(jié)束，孟觀和李肇平日旗鼓相當，此時在這里相較，就是要比出個高低來。</p>

他們見射草籽袋不能分出勝負，就別出心裁地設(shè)計了一個新靶子，不是別的，是一塊通體碧綠的虎紋圓形玉璧，這玉璧約有四寸大，中間的孔洞僅有三指寬。他們比的就是誰能射中小孔，若是誤傷了玉璧，則以十金相賠償。</p>

這確實是非常高難度的比試，當年呂布轅門射戟威震三軍，所展現(xiàn)出來的射術(shù)也不過如此了。</p>

此次是李肇先射，他如此前一般立身搭箭，瞇起眼睛瞄準目標。</p>

但瞄準的時間比方才要長，良久都沒有出手，額頭的青筋隱隱跳動，顯然有些緊張，眾人見狀，都不禁替他捏了把汗。</p>

壓力還是太大了，李肇這一箭沒有什么把握，但又不好不射，便干脆調(diào)整氣息和目標，微微側(cè)身，放開弓弦。</p>

箭矢在空中飛快劃過一道軌跡，咚的一聲，人們只見柏樹簌簌作響，掉落不少落葉，原來箭矢射到了一支樹干上，距離玉璧偏出好幾尺。</p>

這不是神射手會出現(xiàn)的失誤，眾人盡皆嘆息。</p>

顯然李肇對于射中璧心沒有把握，又不想傷了玉璧，這才故意射偏。</p>

李肇也不滿地搖搖頭，嘆息一聲后，給孟觀讓出位置。</p>

孟觀也不為對手的失敗而感到興奮，反而是露出為之可惜的神情。他拍拍李肇的肩膀，沖他豎起左手拇指。</p>

劉羨這時才注意道，孟觀拇指上套著一個白綠相間的玉玦，玉玦上一道淡淡淡淡勾痕環(huán)繞，正是長期勾弦留下的痕跡。他拿起自己漆成紅色的三石強弓，上面用灰黃色的繩子纏繞，繩上依稀可見淡淡的血痕。</p>

孟觀右手持弓，左手拇指用玉玦勾弦，也不怎么用力，稍微把弓拉開一點。右手往上一抬，根本沒有停頓和瞄準，左手就迅速放弦，利箭悄然無聲地飛出，正中玉璧中心射進去。箭桿射中樹干后，與玉璧微微碰撞，發(fā)出啪嗒啪嗒的聲響。</p>

觀眾們看到孟觀射中后，一時還沒緩過神來，默然良久后，才爆發(fā)出雷鳴般的叫好聲。如此巧妙的射術(shù)，令這些愛武如癡的壯士們臉色通紅，如飲美酒甘釀。</p>

劉羨也忍不住為孟觀鼓掌，對一旁的司馬瑋贊嘆道：“我看古時以射術(shù)聞名的養(yǎng)由基，恐怕也不過如此了吧！”</p>

相比于李肇的箭術(shù)，孟觀的箭術(shù)不僅準，而且還射得淡然自若，全程并沒有任何緊張與滯停之處，這說明孟觀不僅是單純的箭術(shù)造詣高超，而且心性的修養(yǎng)也遠超常人。</p>

這樣熱鬧的場景，令帶著潁川公主還有其余幾名皇子也吸引過來了，他們聽說孟觀有如此神奇的射術(shù)，就嚷著要再看一遍。</p>

孟觀拗不過他們，只好再表演了一次。</p>

此次他對準玉璧，輕描淡寫地再射一箭，眾人本以為他此前的射術(shù)已是極致，不料孟觀此箭更為夸張，目光追隨而去，只聽一聲極為輕微的斷裂聲后，大家看到，孟觀的箭矢竟破開上一枝箭矢的箭桿，不偏不倚，正好抵中此前的箭頭。</p>

眾人一時窒息，連贊美的話都說不出來了，在這宛如神跡的射術(shù)面前，說什么都是蒼白的。</p>

第一次命中還可以說是僥幸、運氣好，而兩次都命中，就說明孟觀的射術(shù)是指哪打哪，若是在戰(zhàn)場相遇，簡直是一場噩夢。</p>

司馬瑋最先反應過來，他極為高興，揮手把孟觀叫到身前來，感嘆道：“我以前就知道你射術(shù)上佳，卻還不知道到了這等境界！”</p>

“是我看漏了人才啊！今日你比射，可謂是奪得頭籌，有什么想要的嗎？只要在我職權(quán)之內(nèi)，皆可應允！”</p>

聽說始平王要賞賜孟觀，宿衛(wèi)們頗為艷羨，都不禁側(cè)耳傾聽，想看看這位神射手想提出什么請求。</p>

不料孟觀低首行禮而拜，從容說：“孟觀雖練得這一身粗淺武藝，平日卻全無用武之地。如今能為朝廷效勞，為殿下前驅(qū)，便已是莫大的恩賜，又有何可求呢？”</p>

這是給司馬瑋賣忠心了。</p>

司馬瑋聞言大笑，親手攙起孟觀說：“國家有孟君這等勇士，什么邊寇、夷丑，皆不足為慮！我怎能薄待勇士呢？”說罷，當即令公孫宏取二十枚馬蹄金來，賞賜給孟觀。</p>

劉羨在一旁觀看這一幕，心中微微一動，回頭往云龍門望去。</p>

目光越過龍紋石坊，正好撞見門前的一隊老人，腰佩金印紫綬，他們身邊站著數(shù)十名侍衛(wèi)，顯然是位高權(quán)重的高官。</p>

雖然隔得很遠，劉羨也能感覺得到，為首的老人面色嚴肅，眼中發(fā)冷。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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