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峰回路轉(zhuǎn)

在戰(zhàn)場上與朋友正式對陣，還是劉羨人生中的第一次。</p>

雖然早就會想過有這一天，但當這一天真的到來時，劉羨仍然極為感慨。他有許多話想問劉琨，但話到嘴邊時，又覺得沒有必要。不管是為了出人頭地，還只是單純的家族姻親，又或者其余什么原由，人終究只能為自己的決定負責。對方既然已經(jīng)決定了走上這條路，必然是經(jīng)過了深思熟慮，哪怕與自己并不相同，也沒有必要質(zhì)疑對方。</p>

因此，面對劉琨的招呼，他只是說道：“對啊，越石，來的是我?！?lt;/p>

兩人打了這聲招呼后，都沒有多說什么，各自回到陣中，開始準備下一步的軍事行動。</p>

劉羨此前已經(jīng)探得情報，知道趙王軍在此地修筑了一座關城。而此時親眼得見，不難發(fā)現(xiàn)，由于修建倉促，這座關城并不大，城內(nèi)大概能容納三千人而已。不過麻雀雖小，五臟俱全。關城的城墻修得較高，大約五丈左右。城墻上又有用木材臨時修建的城牒、望樓，墻中留有射箭和戳刺的孔洞，在外圍還挖掘了一圈壕溝，引入河水，作為關城的護城河，算得上是防御齊備了。</p>

“此城雖小，但不好攻克?。　彼抉R乂此時經(jīng)歷的戰(zhàn)事也不算少了，他很快得出結論道：“此城建立在大河河畔，土地濕軟，很難堆積土山，想挖掘地道，又有提防地下暗流，欲要破城，恐怕只能蟻附登城了?？扇绱艘粊?，我軍傷亡恐怕不會太小?！?lt;/p>

劉弘對此表示贊同，不過他僅是稍作思考，便提出了另一個建議：</p>

“可我們?yōu)楹我タ舜顺悄?？殿下，洛陽與我們已不足五十里，只要渡過大河，便可直接奔赴京縣。我敢斷言，到那時，洛陽必然震動，我們甚至不需要動刀兵，就足以令城門自開，禁軍倒戈。那這座關城，又何足為慮呢？”</p>

“是這樣?！彼抉R乂隨即又疑問道：“可以我軍現(xiàn)有的船只，尚不足以供大軍快速渡河吧？賊軍若是在邙山列陣，御我軍于灘涂之中，恐怕也很難取勝。根據(jù)孫會的情報，洛陽應該還是有三四萬人能夠調(diào)動的?！?lt;/p>

但劉羨已經(jīng)明白了劉弘的意思，他笑道：殿下，宣城公是說，不需要用船只渡河，我們還是走河橋過去?！?lt;/p>

“可賊軍不是在河橋入口筑……”司馬乂話說到這里，眼看不遠處的灘涂，終于恍然大悟：“哦！我明白了！我們可以在入口旁再搭一座小浮橋，直接架到河橋上。這樣就可以迅速過河了?！?lt;/p>

河橋架設的難點，是如何在深水激流處立樁架設，但在河畔淺灘中架設浮橋，是并沒有什么難點的。而一旦能通過河橋，令大量兵力快速過河，哪怕趙王軍在邙山列陣，要與義軍合戰(zhàn)，也無非是復刻汲縣之戰(zhàn)的結局罷了。</p>

而對于劉琨固守的新關城，只需要留下數(shù)千人提防，以免他斷絕后路，也就沒有什么可擔憂的了。</p>

敲定了接下來的戰(zhàn)術之后，劉羨遙望河橋，不禁哂笑道：“看來孫秀很有信心啊，他竟然不燒斷河橋，是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奇謀嗎？”</p>

“或許是請了什么鬼兵吧？”</p>

戲謔間，常山軍開始了行動。他們不急于攻城，而是于距離關城西十丈處，就地修建營壘。這個距離，幾乎是與關城面貼面了，修建起來較為危險，可一旦立營成功，也幾乎就將趙王軍徹底封鎖在了城內(nèi)。</p>

城內(nèi)守卒同樣明白這一點，見義軍咄咄逼人，當即對立營處亂射。但義軍早就做好了準備，士卒們幾乎是騷擾一般的修營，士卒們一手舉著木楯，背上一根木樁，到了駐營處，也不貪戀，把背上的木樁打下就走。這樣雖說稍微費時一些，可義軍到底人多勢眾，還是弄出了一面過得去的營墻。</p>

有了營墻后，后續(xù)的工程就方便開展了。</p>

劉琨在城上見狀，知道不是辦法，當即便決定派軍出城斫營。他麾下有三百甲騎，由侄子劉演率領，趁著夜色，從城東門悄悄開了一條縫隙，一眾人不打火摸到了河畔的蘆葦，經(jīng)城南繞到了城西。見義軍沒有防備，他們突然從中殺出，沖入到義軍營壘內(nèi)，看見人就殺，看見柵欄就放火，很是肆意沖撞了一陣。</p>

不過他們畢竟人少，劉羨派來守夜的人也不少。在殺傷了百來人后，義軍后援執(zhí)火到來，劉演也不敢多待，很快就撤了回來。</p>

劉羨得知消息后，對此評價道：“還敢出城斫營，看來越石很得軍心?。〔贿^這到底沒什么大用。”</p>

確實沒什么大用，河畔土地濕潤，縱火難以形成大的火災，對營壘的破壞有限。將傷員送到后方后，義軍次日有條不紊地搭建望樓，已經(jīng)可以和城內(nèi)的射手進行互射了。</p>

同時也可以看到，義軍已經(jīng)在河畔搭建了一段新的浮橋，大概只需要兩日時間，就能把這段小浮橋嫁接到河橋之上。</p>

劉琨對義軍的意圖也心知肚明，可同時又毫無辦法：這是來時就可以預料到的景象，如果不燒斷河橋，人數(shù)處于全面劣勢的趙王軍，是斷難阻止敵軍過河的。他實在不理解，為何孫秀說，他有一妙策，能使義軍不能渡河。</p>

令劉琨可以安慰自己的是，若是敵軍就此渡過大河，那他的軍事壓力就此大減，責任就轉(zhuǎn)嫁到洛陽城內(nèi)了。</p>

可令雙方都沒有想到的是，形勢很快就發(fā)生了變化。</p>

就在義軍仍然在緊鑼密鼓地搭建營壘與浮橋時，忽然有人發(fā)現(xiàn)，大河的上游出現(xiàn)了一些船只，這些船只上懸掛著征北軍司的玄武旗，船身上則似乎拉著什么貨物，用布帛蓋著。</p>

義軍將士頗有些奇怪：若是漕運的話，己方的船只不應該是從下游轉(zhuǎn)運的嗎？怎會出現(xiàn)在上游？可若不是漕運，這船只又是從何處來的，有什么意圖呢？</p>

他們的疑問很快就得到了答案。只見近百艘船只上，陸陸續(xù)續(xù)開始冒出濃煙，繼而升起熾熱的烈焰，將船只燃燒吞噬，直往下游河橋方向而去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