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備戰(zhàn)

隨著抵達泥陽之后，劉羨等人開始了緊鑼密鼓地備戰(zhàn)。</p>

他們首先做的第一件事，就是廣派斥候，探查渭南晉軍主力與渭北叛軍的動向。</p>

正如此前李含預料那般，再次大勝晉軍后，叛軍的士氣已經到達頂峰。他們在好畤僅短暫地休整了兩日，就迫不及待地再次展開了攻勢。如同秋風掃落葉般，相比之下，原本占盡優(yōu)勢的晉軍已變成了驚弓之鳥，他們已經喪失了與叛軍對戰(zhàn)的決心，叛軍兵鋒所向，幾乎全無抵抗，四散而逃。</p>

這使得叛軍輕而易舉地就再次占據(jù)了武功、槐里、始平、渭城……并最終突破渭橋，正式抵達長安城下。這座在關中屹立了五百年之久的城市，終于再一次陷入戰(zhàn)爭的漩渦中，而上一次在長安周遭發(fā)生的戰(zhàn)事，還要追溯到八十年前馬超與曹操的潼關大戰(zhàn)了。</p>

司馬肜等人此時已經逃回了長安城，他們整頓軍隊，與原本留守看護輜重的后備部隊匯合，還是湊攏了六萬士卒，依舊與叛軍有一戰(zhàn)之力。但很顯然，司馬肜已被乳峰一戰(zhàn)打得喪膽，他嚴令麾下各將都不得擅自行事，在長安堅守不出，大有依靠這座曠世堅城，將叛軍在這里耗死的意思。</p>

但這樣示弱的表態(tài)，卻無疑進一步助長了叛軍的氣焰。</p>

在齊萬年進軍長安城下之后，關中那些原本態(tài)度猶疑，仍在旁觀形勢的胡人部落，如今終于改變了態(tài)度，紛紛向齊萬年大營聚攏效忠。而已經初步掌控秩序的秦州胡人也開始陸續(xù)派兵前來支援，就連一些在乳峰之戰(zhàn)中被擊潰的散兵游勇，因為無法回歸到長安，也不得不向齊萬年投降。</p>

僅僅過了一個月，齊萬年統(tǒng)轄的隊伍就再次膨脹到十萬人以上，繼而占據(jù)了霸城、杜城、藍田等地，將長安完全封鎖。至此，雙方的實力對比徹底顛倒，等到三月初的時候，叛軍甚至已經留有余力，可以派出數(shù)千人的軍隊在渭北處繼續(xù)掃蕩，攻占馮翊、京兆諸縣了。</p>

而戰(zhàn)敗的消息傳到洛陽，賈謐等人大為惱火，可又無可奈何。</p>

眼下的后黨已經沒有棋可以下了。武庫大火，導致現(xiàn)在中央禁軍甲仗稀缺。而去年遭災的六州土地不僅沒有賦稅，還要調撥大量的糧食進行賑濟，現(xiàn)在關中又大亂，涼州只能自保。放眼天下，國家竟然只能在司州、冀州、幽州、廣州和益州收到賦稅，根本不足以再調動一支兵力支援關中。</p>

當然，更要緊的是，若是再調其余兵力入關的話，勢必要再啟用藩王，到那時候，后黨將很難再壓制住。</p>

故而賈謐和賈后商量了半天，最后對張華說：“長安這樣的巨城，齊萬年拿什么攻破？當年諸葛孔明都不能成功，他還能強過諸葛孔明？我們就拖死他！等拖到明年，朝廷緩過來了，摧破他易如反掌！”</p>

這話說得好聽，可體現(xiàn)在行動上，結果就是什么也不做，讓司馬肜在長安一拖再拖，希望以拖待變，除此之外，就是靜等時間發(fā)展了。</p>

至此，齊萬年的勢力來到了一個頂峰時刻，如果他能更進一步，攻破長安，封鎖潼關，或許整個天下的局勢都將為之翻覆。</p>

而當各路消息傳回到泥陽時，劉羨也逐漸意識到，現(xiàn)在的情形已經來到了決定他命運的重要時刻。</p>

不知不覺，自己抵達關中已經有六年了。經過這六年來的慘淡經營，自己好不容易才在征西軍司有了一席之地。而若是就這樣放任齊萬年攻略關中，不僅那自己這些年來的努力會化為烏有，復國的夢想也會淪為鏡花水月。</p>

因為起事需要根基與支持，而眼下劉羨的根基就在關中。不論是北地、夏陽，還是河東的人民，若是落在齊萬年手里，自己的根基就斷了。到那時候，自己即使想起事也無法成功，就算僥幸弄出了些名堂，也將永遠落后齊萬年一步，想要后來者居上，是萬難做到的。</p>

“必須擊敗他！這不只是為了我，也是為了天下蒼生！”</p>

劉羨又聯(lián)想到自鐵弗之亂以來的所見所聞：齊萬年實行的政策，完全是對晉室政策的一種逆反。他以胡人為根基，全然不顧漢人的死活，任由大量百姓流離失所，食不果腹。若真讓他成了氣候，對天下來說，恐怕也是一場浩劫與災難。</p>

所以無論是從個人的理想，還是從天下的穩(wěn)定來看，齊萬年都成為了劉羨的攔路虎，劉羨必須要除掉他，也才能更進一步。</p>

可想歸想，眼下兩者的差距卻未免太大了，齊萬年已經是關西胡人共主，而劉羨不過是晉軍一支殘部的敗軍之將。不只是兵力上的差距，遇到的問題卻是遠比齊萬年更多。</p>

其他細枝末節(jié)尚且不談，最難以解決的就是是北地郡缺少糧草。</p>

在劉羨趕赴長安之后，傅祗曾給劉羨調撥了足用三個月的糧食，但已經所剩無幾了。而現(xiàn)在，劉羨帶回來的軍隊卻翻了三倍，其中還有近兩萬匹駿馬，不得不說，這將是相當沉重的一個負擔。</p>

要知道，養(yǎng)馬的成本極高。一匹健康的馬，一天要吃的草料，就差不多有百余斤，還不能是雜草，要么是專用的優(yōu)質干牧草，要么是麥豆等糧食，這些供給馬匹的草料已經超過了一般的士卒。</p>

這些問題，外來人的索靖根本沒有任何辦法，只能讓身為北地太守的劉羨自己去解決?？蛇@又談何容易？即使劉羨與本地的士族商議，征用郡內士人的所有存糧物資，也只是勉力再支撐兩個月罷了。</p>

劉羨只得另想辦法。</p>

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去借。劉羨有兩個地方可以借，一是去夏陽調撥糧食，二是找河東的蜀漢父老們借貸。</p>

這兩個地方與劉羨關系匪淺，按理來說，只要劉羨開口，必然是能借到的。</p>

但劉羨卻心懷猶豫，因為現(xiàn)在的關中局勢實在太過敗壞了。叛軍既然占據(jù)了優(yōu)勢，戰(zhàn)亂還會繼續(xù)持續(xù)，至少今年難以解決了。在這種戰(zhàn)亂背景下，農人是很難正常躬耕并收獲的。自己若是借走了大家的口糧，到了秋天卻沒有收獲，那勢必會釀成一場大災荒，也不知會餓死多少人。</p>

為此他徹夜難眠，然后和李盛談及此事，說道：“活民還是活兵，孰輕孰重？”</p>

李盛斷然回答道：“當然是活兵！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