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元康四年（4k）

上蒼還是憐憫劉羨的，在折騰了差不多七天后，綠珠的情況終于有所好轉(zhuǎn)，因失血過多引起的高燒漸漸消退，總算是脫離了危險期了。</p>

但孫秀奇襲給夏陽帶來的負面影響卻不這么容易消除。</p>

在元康元年，劉羨剛剛就任之際，夏陽縣的戶數(shù)僅有三百戶出頭，整個縣一共不到一千五百人。但經(jīng)過劉羨的勵精圖治后，元康二年年末，夏陽縣的戶數(shù)恢復(fù)到了千戶以上，人口達到了五千人之多。而到了孫秀奇襲前的元康三年七月，夏陽縣的戶數(shù)已經(jīng)達到了驚人的一千八百戶，人口更是逼近萬人大關(guān)。</p>

說起來，這其實都要歸功于孫秀的苛政，他在關(guān)中其余郡縣愈是橫征暴斂，遷居到夏陽的百姓就愈多。這導(dǎo)致元康三年來，每月內(nèi)遷來夏陽的百姓都超過百戶。以這樣的速度發(fā)展下去，恐怕等到元康五年，夏陽縣的人口就會超過臨晉，成為馮翊郡的第一大縣了。</p>

但這次孫秀的奇襲卻給了夏陽當(dāng)頭一棒。雖然沒有人說這次襲擊夏陽縣的主使是誰，但孫秀和劉羨的矛盾已經(jīng)眾所周知，能調(diào)動這么多人，又有兵甲的，除了孫秀也沒有別人了。</p>

所以在他人看來，這代表著孫秀和劉羨的矛盾公開升級。誰也不知道，接下來會不會有更過激的事情發(fā)生。</p>

百姓們逃到夏陽是來減稅的，但在危及生命的危險面前，他們也知道該如何選擇。已經(jīng)遷入夏陽的百姓沒有離開，但原本打算遷入夏陽的百姓，此刻大多變?yōu)橛^望態(tài)度，就連以往自龍門渡往來的商人也減少了接近六成。</p>

劉羨對此倍感無奈，他也愈發(fā)意識到了，在百姓的心中，其實晉室的統(tǒng)治還很穩(wěn)固，自己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。</p>

所以接下來的日子，劉羨就是一面安撫夏陽民心，一面假借著催問勸降郝度元相關(guān)的封賞事宜為由，派郤安去和孫秀接洽，看看怎么在把這件事輕拿輕放的前提下，給自己獲取最大的利益。</p>

孫秀本來已經(jīng)做好了劉羨魚死網(wǎng)破的心理打算，得知劉羨愿意不把這件事鬧大，可謂是大喜過望。他頓時表示，愿意統(tǒng)一口徑，這都是誤會：</p>

他其實派這些人到雁門去戍邊的，沒想到這群人不愿離去，思鄉(xiāng)心切，結(jié)果到了夏陽，在北營喝醉了酒，導(dǎo)致炸營了，這才鬧出了這么個大烏龍來。</p>

因此，孫秀愿意三倍補償夏陽的損失，并且索要這些被劉羨生擒關(guān)押的俘虜，說是要到長安論罪。</p>

當(dāng)然，說是要論罪，實際上雙方都清楚，這其實就是走個過程，最多砍兩三個人頭，其余的教徒性命就都保下來了。</p>

郤安把這個條件帶回到夏陽的時候，劉羨對此很是不滿。畢竟這代價顯然太輕，而孫秀帶來的這些人，顯然都是他的死忠嫡系，不然他不敢這么信任地帶到夏陽來，故而也絕對不能就這么輕易交還回去。</p>

所以劉羨隨即開出了另一個條件：</p>

“什么狗屁！孫秀當(dāng)我是要飯的？你告訴他，要人可以，甲胄兵器都給我留下，剩下的人，一人二十金的價格！一手交錢，一手交人！”</p>

孫秀留在夏陽的有五百人，劉羨這是直接要訛他一筆大的。</p>

孫秀不是拿不出來，但這個要價顯然也太過高昂。洛陽人市最貴的奴隸價格，也不過是兩金一個壯丁。所以他就開始和劉羨對砍，吵了幾個來回，一直到元康三年的冬月，最終敲定了十六金一人的贖價，這件事才算是談得七七八八了。</p>

到臘月，孫秀派辛冉過來提人，給劉羨帶了四箱金餅，贖人的八千金，加上彌補損失的兩千金，一共一萬金。而劉羨確認無誤后，就把五百名教徒都轉(zhuǎn)交了回去。</p>

但在轉(zhuǎn)交之前，劉羨玩了個心眼。就是暗地里草擬了份孫秀教唆教眾謀反的供狀，在上面寫了一堆大逆不道的言論，然后逼迫這些教徒們摁了手印。如此一來，這就可以作為最終要挾，確保孫秀不敢對自己再有任何妄動。</p>

加上狠撈了這么一筆現(xiàn)金后，孫秀奇襲夏陽這件事情，也就算是正式結(jié)束了。</p>

而沒過多久，也就是到了元康四年（公元294年）的正月，朝廷嘉獎的詔令也到了，內(nèi)容很簡單：因劉羨在招撫鐵弗郝度元一事上有功，朝廷經(jīng)過商議后決定，將劉羨由七品夏陽長拔擢為六品夏陽令，特賞絹帛八百匹。</p>

這個封賞真是把劉羨給氣笑了。</p>

雖然他想過，這件事上報到洛陽，可能賈謐會想個辦法來惡心一下自己?；蛟S是把自己分配到哪個特別窮困的小郡當(dāng)太守，或者到征西軍司底下給孫秀打下手。結(jié)果還真沒想到，賈謐居然能夠這么厚顏無恥，直接地都不挪一下，給他表演了一個原地升官。</p>

按照制度，縣大者置令，小者置長。夏陽雖然在劉羨這些年的治理下，可謂今非昔比，但和大縣還是有一些差距。要知道，在兩漢時，要有萬戶以上的人口，才能稱之為大縣，魏晉的要求低了些，但大抵也要五千戶，縣人口過三萬才能算大縣。</p>

夏陽距此還差得遠呢！但賈謐就是這么做，劉羨也沒話說，誰叫人家姨母是攝政皇后呢？</p>

當(dāng)然，六品縣令和七品縣長還是有些區(qū)別的。最直白地表現(xiàn)就是官俸上，由五百石變成了八百石。其次是手下的官僚團體也可以隨之?dāng)U張。</p>

原本一個縣長只有一個縣丞與一個縣尉，作為縣令，府內(nèi)可以有兩尉兩丞，其余的縣府屬吏也有所增加。其中最重要的，大概就是縣卒的人數(shù)也增加了，一個縣尉手下能招攬三百名士卒，如今也擴充了一倍，可以招募六百人，可以算是一個部曲了。</p>

但這顯然不能滿足劉羨的期望，這一次冒著這么大的風(fēng)險跑了一個來回，只有這么個結(jié)果，下一次立功的機會又在哪里呢？到時候賈謐又會給自己整出什么幺蛾子呢？</p>

所以這個年，劉羨過得很是鬧心。</p>

“不要這么愁眉苦臉的，公子，至少付出總是有收獲的，對不對？”</p>

這天上午，正值縣府休沐，天上下起了鵝毛大雪，劉羨左右無事，就坐在院中烤著火，吹奏起笛樂來散心，而綠珠則躺在床榻上，神情溫柔地聆聽著。</p>

那一日的失血過多，還是給綠珠留下了一些后遺癥。自那以后，她的氣力少了許多，臉色至今仍然蒼白如玉，精神也不好，不多時便要在床上瞇眼歇一會兒。</p>

劉羨此時吹的是著名的《采薇曲》，他對這段時間的遭遇感到煩悶，也想要學(xué)會忍耐，就用這種風(fēng)雪如歸的曲調(diào)來表達心中蕭瑟，反復(fù)地吹奏最后一段尾奏，也就是那段著名的“昔我往矣，楊柳依依，今我來思，雨雪霏霏。行道遲遲，載渴載饑。我心傷悲，莫知我哀?！?lt;/p>

劉羨心亂，吹的氣息也不平穩(wěn)，綠珠當(dāng)然就聽出來了，等劉羨的笛音停下來，她笑了笑，又說：</p>

“公子，你聽院外，有沒有聽到什么聲音？”</p>

劉羨放下手中的竹笛，側(cè)耳去聽，除了天空中的風(fēng)雪聲外，還隱隱約約有什么事物噼里啪啦炸開的聲音。</p>

綠珠臉上帶著幸福的笑容，對劉羨道：</p>

“這是爆竹的聲音，滿城的百姓都在慶賀呢！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