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得意忘形（4k）

當孫秀領著教徒們氣勢洶洶地出現(xiàn)在縣府門口的時候，看門的縣吏有些錯愕，他不記得縣中何時有這么亮眼的甲胄。但看氣派和著裝，又很明顯是官府的人，他連忙靠過去問道：</p>

“閣下是……？”</p>

話未說完，一把大刀就當面劈了下來，從眉骨到嘴角劃過一道駭人的刀痕，緊接著腦漿與鮮血迸裂而出。</p>

那縣吏還來不及看清來者的臉，僅僅一個呼吸間，就已經(jīng)成為一具尸體。</p>

孫秀從這具尸體上跳過去，在黑夜中打量著這張被砍斷的駭人的面孔，嘖嘖稱奇道：“哎呀呀，怎么會有這么丑陋的人??？還好我一表人才?！?lt;/p>

說罷，他繼續(xù)領著路往里走。</p>

此時的縣府當然是還有人在的，被城北的大火驚醒后，縣府內(nèi)的百十來號縣吏都醒了。方才張固、郤安、李盛、薛興等重要縣卿都去縣北，且?guī)ё吡似呤畞砣耍h府里僅有二十來名較為年老體弱的人留守。</p>

此時這些老人見孫秀肆無忌憚地闖進來，還不分青紅皂白地殺人，無不膽戰(zhàn)心驚，既不明白發(fā)生了什么，也根本不敢反抗。而孫秀的教徒們?nèi)绯彼阌咳?，將這些不知所措的人團團包圍。</p>

等到他們即將被繩索捆綁起來的時候，有人才顫顫巍巍地問道：“敢問閣下是……？”</p>

孫秀也不藏著掖著，他笑嘻嘻地說道：“夏陽長劉羨犯有大逆之罪，奉征西軍司命，特來此地捉拿人犯！”</p>

“什么？大逆之罪？”眾人無不大驚失色，可面對眼前明晃晃的刀劍，又不知該如何是好，唯有問道：</p>

“那縣君前幾日不是還在征西軍司嗎？何必來這里捉拿？”</p>

“廢什么話？你們都是劉懷沖的屬下，必然脫不了干系，也就是說，你們都是人犯！都要抓起來！”</p>

眾人又是一愣，很顯然，他們并未料到，對方的手段竟然如此狠辣，看樣子是要將夏陽縣府一網(wǎng)打盡，再弄出個屈打成招來了。所以很多人都嚇出了一身冷汗，臉色慘白，高聲大叫道：</p>

“我等素來守法，向為國家效力，何時犯過罪？冤枉！冤枉！”</p>

孫秀卻顧不上這些，他施施然走到一眾人前，說道：“好啊，看來你們是死不認罪了，不過不要緊，看我把你們?nèi)テ饋?，押回長安，遲早看清你們的真面目！”</p>

說罷，他對教徒們吩咐道：“先把他們綁起來！嚴加看管！”</p>

而后又下令道：“封鎖前后所有的府門，沒有我的命令，不能讓他們進來，也不能放跑一個！”</p>

接著又對一個教徒下令說：“你拿著我的印章，到城北縣營去，告訴夏陽的那些官吏，識時務者為俊杰，放下手中的兵器，乖乖束手就擒，到我面前認罪，我可以考慮饒他們一命?！?lt;/p>

最后，他拿起一把火炬，直接扔到夏陽縣府內(nèi)堆積的碳堆上。在沒有人制止的情況下，火舌迅速席卷，爆發(fā)成帶著驚人熱浪的大火堆，又化作一道光浪，直沖向黑暗的天際。</p>

看著眼前這道駭人的火光，孫秀忍不住手舞足蹈，哈哈大笑起來。他知道，正如他此前設想的那樣，自己已經(jīng)贏了。</p>

大火燃后的兩刻鐘，縣北的教徒就來人回報，雖然有少量士卒還在負隅頑抗，但是大部分人都被縣中的火光所震驚，也被壓倒性的劣勢所擊垮，已經(jīng)放下武器投降了。</p>

“哈哈，劉羨啊劉羨，你已經(jīng)輸?shù)靡粩⊥康亓恕！?lt;/p>

在大局已定的情況下，孫秀終于哼起口哨來，再次總結起自己的人生心得：</p>

對付劉羨或許不容易，但從劉羨身邊的人入手，簡直就像是探囊取物一樣輕松愉快。這個世上到底沒有無敵的人，因為人是要靠關系來生存的，關系越多的人才越可怕，而沒有關系的人，無非是一條孤魂野鬼，根本不足為懼。</p>

哎呀呀，這么好的天氣，想他干什么？還是想點喜歡的事情吧！</p>

此時天正黑，孫秀打著火把，在黑夜中回憶著上次的來路，領著兩個信徒，徑直邁向縣府中屬于劉羨的那個小院。</p>

老實說，他不喜歡這個小院，太過于寒酸，沒有格調。正如同此前在這里吃過的飲食一樣，看一眼就令人食不下咽。</p>

不過在現(xiàn)在，他還是可以稍作忍耐的。畢竟在這樣一個寒酸樸素的小院內(nèi)，竟然藏有一個能攝人魂魄的美人。</p>

正如所有見過綠珠的人一樣，孫秀僅僅見過綠珠一面，便已經(jīng)牢牢記住了她的美貌。所謂膚如凝雪，目若秋泓，面如溫玉，只要相見一面，就像飲了一盆冰水一樣提神。</p>

但看著眼前腳邊的韭菜，孫秀又覺得極為厭惡。</p>

這樣的美人，怎么能待在這么破舊的地方呢？哪怕這里被綠珠打掃得一塵不染，孫秀也只覺得這個兩人小院逼仄寒酸到令人發(fā)指。美人不僅要配英雄，還要配得上一座金屋，這樣才是對人生一絲不茍的尊重。</p>

再一聯(lián)想到洛陽那奢華無比的金谷園，孫秀不禁在心中感嘆，那才是美人應該待的地方。劉羨這樣的人搶劫金谷園，簡直是對士族尊嚴的侮辱。</p>

所以孫秀站在小院前的時候，是抱著撥亂反正的心態(tài)來的。</p>

他踹開院門的時候，直接就看見了對面的臥室，臥室中亮著燈，照出門簾下綠珠朦朧的身影。</p>

在這一瞬間，孫秀腦中遐想無限，他原本是有些疲倦的，可眼下忽然充滿了精力，當即就想采下這朵艷冠京華的名花。</p>

可下一刻，他聽到房中的女子輕聲歌唱道：</p>

“明明上天，照臨下土。我征徂西，至于艽野。</p>

二月初吉，載離寒暑。心之憂矣，其毒大苦。</p>

念彼共人，涕零如雨。豈不懷歸？畏此罪罟！”</p>

歌聲悠悠，出自《小雅·小明》，描述的是游子在外思念故友的情感，其曲調如風如云，配合綠珠絲弦一般的音色，頗有一番細紗拂面般的韻味。</p>

孫秀雖不懂音律，但此時聽了，也忍不住拍手叫好。他繼而大大咧咧地掀開簾門，就像院中主人一樣，徑直走進了臥室，得意笑道：</p>

“昔日孫某在金谷園時，早就聽其中的侍女說，綠珠姑娘的笛聲和歌喉堪稱二絕，今日僥幸聽聞，果然名不虛傳。”</p>

綠珠此時正坐在銅鏡前結髻，她聽聞身后孫秀的稱呼，手上的動作不禁一頓。但很快又恢復自如，她將頭頂?shù)膲嬹R髻扎好。而后回首一笑，淡淡說道：</p>

“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，孫長史不必再提?！?lt;/p>

“怎么能不提呢？我來到這，就是為了從這伙劫匪中救走姑娘?！?lt;/p>

面對這熟悉的言語，綠珠一瞬間想起了很多事，但她忍住了。而后徐徐立起身，像是對待尋常客人般問道，“遠來是客，孫長史想喝茶嗎？我給您煮一壺?！?lt;/p>

孫秀呵呵一笑，在他看來，這是綠珠已經(jīng)認清了現(xiàn)狀的表現(xiàn)。</p>

在夏陽縣府已經(jīng)被一網(wǎng)打盡的情況下，這個絕頂美貌但又身份卑賤的女人，已經(jīng)知道發(fā)生了什么，所以現(xiàn)在，她要用金谷園里最出名的服侍男人的伎倆，來逢迎自己這個大贏家了。</p>

故而他很自然地到木榻上坐下，說道：“喝！我當然要喝！怎么會有人拒絕得勝后的品茶呢？”</p>

他真把自己當成了主人，又重新打量起房子里的布置來，這確實是一個非常簡單且擁擠的臥室，除了梳妝的鏡臺外，還放著一架書柜，一座火盆，一面屏風，加上一床一榻，兩張桌案，墻壁上還掛著一張弓，一柄劍，很像一個寒門子弟的臥室。</p>

“哦？”綠珠笑了笑，她點燃屋內(nèi)的火盆，直接拾掇起木炭和茶碗，當面煮起茶湯來，而后笑問道，“孫長史已經(jīng)得勝了嗎？”</p>

“是啊，雖然一度很艱難，讓我都感覺沒法給魯公交差了，但確實還是得勝了?！?lt;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