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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年紀輕輕，大概僅有十六歲左右，但說話卻非常老成，同行們聽了卻只覺得好笑，他們連聲說：“是是是，看來我們平陽又要出一名魯公了?！?lt;/p>

但這話一說，李矩的臉色也黑了。因為同行是拿他與賈充、賈謐相比。雖說如今平陽之所以發(fā)達繁榮，其實是沾了平陽賈氏的光，但這并不妨礙平陽人私底下非議賈充、賈南風等人。</p>

李矩雖然渴望建立功業(yè)，可同時也注重德行。所以在聽到這句話后，他很生氣地對同僚們說：“我寧愿一生一事無成，也不會做這種不忠不孝之人！誰要是這么說我，我就和他決一生死！”</p>

這樣說著，他一路上都沒有再加入同行的話題，而是專心一意地駕車。</p>

大概過了兩刻鐘，他們望見了夏陽城池，和當初的薛興一樣，他們都吃驚于夏陽城墻的破舊和市集的混亂。</p>

但他們不知道的是，在兩個多月以前，夏陽根本沒有市集可言，而如今的市集勉強搭了個樣子出來。</p>

其實就是在夏陽城東找了一個背風的高坡，然后搭建了一些勉強可以御寒的棚屋，讓許多從外地返鄉(xiāng)的流民們在此暫住。李矩一眼望過去，不過是幾十間棚屋，卻熙熙攘攘擠著數(shù)百人。同時也有一些縣吏在這里維護秩序，一部分確認流民們所攜帶的地契與戶籍，一部分則組織著分發(fā)免費的麥粥。</p>

同時也有了一些商販，在棚屋的對面搭起幾個簡單的草攤，叫賣些雞蛋、麻布、狗皮、臘肉、木炭之類的物件。在這些草攤的不遠處，靠著城墻的地方，一些人正在清理碎石，劃分地基，看樣子是要在這里建一些房子。</p>

李矩從中望過去，很快察覺到有些許不對，因為他一眼望過去，竟然沒找到幾名縣卒。按理來說，沒有縣卒，百姓就容易生亂，可這里卻能維持著相當?shù)闹刃颍菫槭裁茨兀?lt;/p>

他是個聰明的人，很快就想明白了答案，當人對生活懷有希望的時候，是不會自己去摧毀破壞的。眼前這些人雖然貧窮寒酸，但還擁有對生活的希望，這就足夠了。</p>

懷著這樣的心情，李矩再去打量集市上的這些人，果然在他們的眼中找到了神采。他情不自禁地品味著這種神采，并也隨之產(chǎn)生了希冀，不過與這些人不同的是，他是渴望自己能成為帶來這種神采的人。</p>

這時李矩又記起來，據(jù)說現(xiàn)任的夏陽長是安樂公世子，在洛陽曾是灼然二品。這不禁讓他產(chǎn)生一絲好奇，想知道是怎樣的人，才能當?shù)闷疬@四個字，畢竟就目前來說，平陽連一名灼然二品都沒有出過。</p>

不過他的這絲好奇很快就落空了。在抵達夏陽縣衙后，他非常遺憾地得知，縣長劉羨有事在外，縣尉張固隨行，目前縣衙由縣丞郤安代管。</p>

郤安見到李矩后很高興，他還記得這個在平陽接待過他的年輕傳舍。聽說張瑜生了病要在夏陽暫時休養(yǎng)，他立刻在縣衙里安排了兩間房舍，一間由張瑜養(yǎng)病，一間則由四名平陽縣吏共住。</p>

而后他去找王醫(yī)療來看病。王醫(yī)療只待了一小會兒，他切了會脈后，說張瑜就是普通的風寒，用點黃麻散，多休息兩三天就治好了。</p>

三名同僚聽聞后，都松了一口大氣，得知郤安已經(jīng)派人去煎藥后，便紛紛到房間里歇息去了。但李矩還是有些不放心，就一個人守在張瑜旁邊，一面搓手燒火，一面從懷里掏出一卷書冊，照著火光閱讀。</p>

大概過了半個時辰，藥煎好了，由一名藥童送過來，李矩試了下溫度后，便叫醒縣君，給他一口一口全部喂下去。喂完湯藥后，李矩又等了一會兒，見縣君沒有大礙后，這才關門離去。</p>

還完藥罐后，李矩并沒有立刻回房歇息，因為他在縣衙的后院里看到一個棄用的靶場，這讓他有些手癢難耐，就拿出自己帶的弓和箭矢，打算在這里練射。</p>

今年的冬天確實寒冷，在靶場上站住的時候，李矩的手指、腳尖其實都凍僵了。這時他不敢貿然開射，而是先空引活動了一番。直到手指在風中不再顫抖的時候，他終于在箭靶兩百步前站定。用拇指的木扳指勒住弓弦，將箭矢輕輕架上。</p>

這姿勢李矩已經(jīng)練過千萬遍，僅僅是看了一眼后，他抬弓一放，伴隨著一聲悶響，箭矢不偏不倚，正中靶心。</p>

“好射術！”</p>

李矩還未來得及高興，就聽到身后有人叫好，他回首看去，原來是縣丞郤安。郤安此時剛辦完公務，所以在院子里走走散散心，沒想到正好看見李矩在練射，情不自禁地就為他的技藝而叫好。</p>

他緩步走過來，對李矩笑道：“你這個年紀，竟然有這么好的射術，真是難得?！?lt;/p>

“縣丞見笑了。”李矩見有人旁觀，放下手中的弓矢，笑說道，“都是些微末技藝罷了，只要左右無事，我就會每日射上一百箭。”</p>

“一百箭？那可真是了不起，我聽說優(yōu)秀的弓手，能連射五十箭就算了不起了?！?lt;/p>

面對上官的褒獎，李矩卻顯得非常沉穩(wěn)，沒有絲毫焦躁。他回答說：“如果是只領俸祿的小卒，能射五十箭，當然就很了不起了?！?lt;/p>

言下之意，他不愿以小卒自居。</p>

“哦？”郤安問道，“那射一百箭的是什么呢？”</p>

李矩回答道：“重點不是在于射多少箭，而在于永不滿足。我閱讀史書，審視真正的名將，發(fā)現(xiàn)他們終其一生，都在不斷地射箭?！?lt;/p>

“我以后也要如此，射出遠遠超過一百箭的箭。”</p>

說罷，李矩不看郤安，一心一意地對著箭靶射箭，直到隨身攜帶的二十支箭矢射完，他就撿起來又射，一直射了五個來回，直到額發(fā)的周圍都冒起了騰騰熱氣。</p>

郤安看著這個渾然忘我的年輕人，又看向每射必中的箭靶，不禁心想：好有才能的青年！正與辟疾相似，說不定他能夠解決辟疾的難題呢。</p>

于是他開口問道：“不知世回可敢立功？”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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