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政斗再起（4k）

雖然談判的成果不盡人意，但次日后，劉羨還是把話帶到了北軍大營，而三日后，司馬瑋再次召見他到北軍大營中。</p>

而這次會面，已不再是上次那樣，司馬瑋與劉羨兩個人的私會，而是楚王黨羽骨干的一次會議。只是因孟觀、王粹等人已被調(diào)離禁軍系統(tǒng)的緣故，除去岐盛、公孫宏、李肇等少數(shù)始平王府出身的舊黨外，楚王黨羽的人員出現(xiàn)了較大的變動，與會的還有一些劉羨意想不到的人。</p>

他們分別是：右軍將軍王浚、游擊將軍司馬越、步兵校尉司馬乂、撫軍將軍司馬遐、殿中將軍石超。</p>

其中長沙王司馬乂、清河王司馬遐在這里是理所應(yīng)當(dāng)?shù)?，畢竟他們是自小就以司馬瑋為首，干什么都形影不離，如果淮南王司馬允沒有歸國，大概也會在這里。</p>

而隴西王司馬泰和司馬瑋關(guān)系一直不錯，早年司馬瑋剛?cè)虢姡褪撬抉R泰教他庶務(wù)，因此，其世子司馬越也與楚王府有些往來，也參與了倒楊政變，如今追隨司馬瑋，也說得通。</p>

但對于王浚、石超二人的出現(xiàn)，劉羨是沒有準(zhǔn)備的。</p>

很顯然，這二人出現(xiàn)在這里，分別代表著博陵公府、樂陵公府對楚王的支持，但司馬瑋是何時與他們聯(lián)系的？與他們許諾了什么？又是如何把他們拉攏到自己陣營中？劉羨全然不知情。</p>

司馬瑋看出了劉羨的疑惑，簡單介紹說：“彭祖（王浚）是元超（司馬越）的好友，而這段時間里，我已和石太仆聯(lián)系過了，他愿意全力支持我，我許諾他，事成之后，可為尚書左仆射?！?lt;/p>

而后也不愿多說，就讓劉羨把衛(wèi)瓘的話復(fù)述出來，讓眾人議一議。</p>

劉羨沒有隱瞞，幾乎是原封不動地把當(dāng)時的對話講給眾人聽，并評價說：“太保雖有許多敵意，但所言如此，其情不虛?！?lt;/p>

與會眾人一時也感到難以言喻，似乎他們未曾想到，世上竟還有這樣的人，竟然不顧自身的政治利益，只為了維護(hù)朝廷秩序。</p>

司馬瑋忍不住對眾人嘲笑道：“看來老賊已經(jīng)戀權(quán)失智，喪心病狂了?！?lt;/p>

“我還道皇后起用這兩人，是什么妙招，回頭一看，竟然是她識人不明，引狼入室，作繭自縛！”</p>

衛(wèi)瓘確實是言出必行，就在這兩日，衛(wèi)瓘與賈后的矛盾也公開化了。他上書諷喻皇后，指出皇后在繼位后的十二項不法事跡，諸如出行車駕都超過規(guī)格，在宮內(nèi)隨意虐待宮女，妄傷人命，又縱容麾下如董猛、郭彰等人，在民間大肆征田斂財……賈后一時間灰頭土臉，不得不當(dāng)眾向衛(wèi)瓘謝罪自罰，并將涉事人員都削爵一級。</p>

就這樣，原本司馬瑋與劉羨以為的，皇后與汝南王相互聯(lián)合，威逼司馬瑋下臺的危險局勢，轉(zhuǎn)瞬間就不復(fù)存在了。</p>

岐盛也跟著笑道：“衛(wèi)瓘這老賊，仗著自己是開國元勛，滅蜀功臣，誰都不放在眼里，怎么可能做刀呢？皇后連這點都看不清，優(yōu)勢已經(jīng)在殿下手里了?！?lt;/p>

公孫宏更是喜上眉頭，嘲笑道：“我看皇后啊，眼下腸子都要悔青了，她是最要面子的人，當(dāng)年太后那樣照顧她，只因不讓她事事順?biāo)?，就落得這個下場。眼下啊，太保和太宰這樣當(dāng)眾落她的面子，皇后怕是恨不得要把他們剁碎了喂狗?！?lt;/p>

其余人多是一片贊同之聲，劉羨也是這般覺得，畢竟世上事多是如此，哪怕布局布得再好，可事情總會在你意想不到的環(huán)節(jié)出現(xiàn)意外。當(dāng)年諸葛亮在第一次北伐時布置周密，只要按部就班，大概率就能全取涼州，誰知馬謖竟會臨時更改計劃呢？</p>

不過確實也很難料到，衛(wèi)瓘已經(jīng)這個年紀(jì)了，可能一轉(zhuǎn)眼就進(jìn)了棺材，平日里半退隱，只道是等死而已。可他這衰老的軀殼下，竟然還有一顆對大晉朝堂的熾熱忠心，誓言用這僅剩的歲月，來廓清京畿，真可謂是老驥伏櫪，志在千里。</p>

但很可惜，他對劉羨這番激情洋溢的表態(tài)，落在其余政客的眼中，無非是一場鬧劇罷了，大家都不認(rèn)為他有能力成功。</p>

還是那句話，他太老了，七十多歲的老人家，沒有上下一心的支持，他憑什么跟其余人斗？靠他滅蜀的威名嗎？很可惜，當(dāng)年隨他一齊伐蜀的人，基本都入土了，他不過是文帝時代的殘息，人們只聽說過他的事跡，而聽說的印象最后只會變成一種噱頭。</p>

年輕人們只會想把這種威名，當(dāng)做一種可以夸耀的戰(zhàn)利品，在親手擊垮這位滅蜀名將后，為自己的履歷增添光彩。</p>

司馬越出聲道：“殿下，上蒼有幸，這正是您出手的好時機?。　?lt;/p>

司馬越就是這樣的人，他如今比司馬瑋大一些，三十一歲年紀(jì)，還未繼承王位，就已經(jīng)在官場上縱橫馳騁，在楊駿之亂中立下功勞，獲得了五縣封地，即將被封為郡公，但他還不知足，還要更進(jìn)一步。</p>

“好時機？”司馬瑋聽聞后，立刻問道，“元超有何良謀？”</p>

“左傳有言：‘唯器與名，不可以假人，君之所司也?！?，器者，兵也，吏也，名者，號也。如今殿下與汝南王各持一器，相持不能決勝，而皇后持名，她屬意誰，就能令誰占得上風(fēng)?！?lt;/p>

“原本她屬意汝南王，故而汝南王能論功分封，后來居上，既逼得殿下不能參政，又能反過來威脅皇后。這就給了殿下能再次聯(lián)合皇后的機會。”</p>

“你的意思，是要我再次和皇后合作？”</p>

說到這里，司馬瑋的臉上露出不愉快的神情，他此前和賈后合作倒楊，辛辛苦苦幾個月，說好事后直接輔政，結(jié)果卻被賈后擺了一道，白白為司馬亮做了嫁衣，如今司馬亮和賈后鬧起來，他樂得看到對面兩敗俱傷，并沒有什么拉賈后一把的想法。</p>

故而他冷笑道：“她這樣兩面三刀的小人，我再幫她？豈不是自掘墳?zāi)?？?lt;/p>

但司馬越卻不依不饒，繼續(xù)分析道：“殿下，您不是在幫皇后，您是在幫您自己，您也知道，陛下無能親政，如今皇后就是事實上的天子，不管皇后之前有什么不是，但君就是君，臣就是臣，和皇后站在一起，就是勤王正道?！?lt;/p>

“……”</p>

“殿下之前掌握了兵權(quán)，按理來說，應(yīng)該是汝南王怕您才是，可為什么卻敢有恃無恐地打壓您？就是因為，您沒有皇后的支持，輕易調(diào)兵，就會被人說成是密謀造反，別說軍中不一定聽命，就是聽命，殿下這么多年來積累的賢名，恐怕就會毀于一旦?！?lt;/p>

“你說的不是沒有道理……”司馬瑋的神情漸漸嚴(yán)肅，終于開口道，“可你如何保證，我不會被皇后再次背叛呢？”</p>

司馬越?jīng)]有立刻回答，而是打量著司馬瑋，笑了一會兒，而后道：“殿下太心急了啊！放在以前，殿下怎么會看不清這點局勢呢？”</p>

“嗯？”</p>

“皇后能利用汝南王壓制殿下，是因為汝南王是先帝生前就欽點的輔政大臣，令他輔政，于情于理，都說得過去?？裳巯履倪€有第二個汝南王呢？”</p>

“如果殿下獲得了皇后的支持，將汝南王踢出局外，加上楊駿，那先帝任命的兩個顧命大臣，都是敗于殿下之手。皇后就是想再找人壓制殿下，又有誰敢與殿下抗衡呢？”</p>

“只要殿下下定決心，稍稍寬闊心胸，這輔政之位就是手到擒來。殿下，沒有什么可猶豫的了，干吧！”</p>

司馬越的言語鋒利如刀，司馬瑋原本懷有的一些怨氣和芥蒂，經(jīng)過司馬越這么一番饒舌，頃刻間就被割舍了，他想從這些話語中尋找什么漏洞，結(jié)果是越想越覺得合理，最后只能道：</p>

“你的意思是，我沒有別的選項？”</p>

司馬越斷然道：“如果殿下明智的話，沒有別的選項?！?lt;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