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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師的建議（4k）

自那日和賈謐決裂以后，流言蜚語反而消失了，劉羨的日子一時間清凈了不少。</p>

正如劉羨此前所說，賈謐的政治能量雖然強大，但仔細(xì)思量，除去輿論上的壓力外，他又能做些什么呢？魯郡公爵位雖高，但是賈謐實際上才剛剛?cè)胧?，散騎常侍品秩是很高，但并沒有什么實權(quán)。</p>

賈謐所倚仗的無非就是兩個姑姑，太子妃賈南風(fēng)和齊王太妃賈褒。可齊王司馬攸死后，賈褒已在朝中失勢，太子妃賈南風(fēng)呢，也有幾位權(quán)臣作為制衡，根本沒有一手遮天的可能。</p>

從這個角度來說，他最多影響一下劉羨的仕途?？蓜⒘w連灼然二品都拿到了，又有五皇子司馬瑋撐腰，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呢？</p>

所以賈謐實際上能做的，無非只有兩件事：</p>

要么是以后劉羨做事犯錯，賈謐會落井下石，讓自己罪加一等。</p>

又或者暗地里使用一些下作手段，影響安樂公府的收支。</p>

前者對劉羨來說幾乎是毫無影響，后者劉羨現(xiàn)在有祖逖幫襯，也沒什么后憂。</p>

不過為了以防萬一，劉羨還是專門找了一趟始平王司馬瑋，希望能夠得到他的庇佑。</p>

司馬瑋非常爽快，很自然地說道：“這么多年，朝中官員打打鬧鬧，都是常有的事，最后都是為國盡忠嘛！你是我的人，有什么事情我們私下里商量，怎么輪得到賈長淵來教訓(xùn)？”</p>

“你若嫌當(dāng)著作郎不自在，我可以直接給你安排一個王府郎中令。”</p>

這個許諾是非?？少F的，劉羨很是感念。不過他在中書省待得還算愉快，暫時還沒有換官職的想法，就打算再等等看，如果實在待不下去了，再來始平王府也不遲，司馬瑋也應(yīng)允了。</p>

至此，和賈謐的沖突也就告一段落。</p>

不過總得來說，什么也沒干，就遭受了一場莫名其妙的無妄之災(zāi)，還是讓劉羨頗有些悶悶不樂。回到家時，無論是讀書練字，舞劍吹笛，本該悠然自得的時候，只要劉羨想起賈謐那張精致嫵媚的臉，心中便頓生厭煩焦躁之情，活像咽下了一只老鼠，緊接著便什么興致也沒有了。</p>

畢竟素來只有千里做賊的，沒有千日防賊的。雖然賈謐短時間內(nèi)并沒有什么動作，但他肯定仍然籌劃著報復(fù)，而劉羨明知道有這回事，卻不能一了百了，想來真是比趕蒼蠅還要惡心。</p>

這種情緒隨著時間的推移變本加厲，直到有一天夜里，劉羨在將要入睡的時候，腦中突然又響起賈謐的聲音，令他一個激靈，直接從床頭坐了起來。</p>

阿蘿也跟著嚇了一跳，她揉著迷蒙的眼睛，問劉羨道：“辟疾，怎么了？”</p>

劉羨看見妻子可愛的睡顏，心中頓時舒緩了不少，他道：“我還在想賈謐的事。”</p>

“這有什么好想的，夫君不是和始平王說好了，沒什么后顧之憂嗎？”</p>

劉羨又躺了下來：“我總覺得不夠，還在想，有沒有什么更好的法子?！?lt;/p>

“那我可不知道?！卑⑻}蒙著臉，嘟囔道，“你明日去問老師吧，或許他知道呢？”</p>

對?。』蛟S可以問問老師陳壽，他見多識廣，又在宦海沉浮多年，說不定能夠給自己出一些主意呢？</p>

說干就干，第二日一下朝，劉羨就快馬奔向南郊的陳壽府中。</p>

陳壽府還是以前的樣子，破舊的院墻爬滿藤蔓，不大的院子里灑滿陽光，人更加稀少，除去陳壽之外，只有寥寥兩三名侍女，使得院落空蕩蕩的，只有幾叢翠竹，幾株梨樹，還有一只黃犬趴在地上，看見劉羨哈哈吐氣。</p>

劉羨拍了拍黃犬的腦袋，掃視一圈院子后，突然有些傷感，陳壽如今沒有官職，又沒有妻子兒女，書也修成了，眼下還在京城苦熬，有什么意義呢？而且老師沒能走通仕途，自己卻來找他問路，豈不是一種諷刺嗎？</p>

如今自己該做的，應(yīng)該是把老師接回府中，像兒女一樣侍奉他才對。</p>

這么想著，劉羨快步走到書房，果然看見老師陳壽坐在桌案前，瞇著眼睛，佝僂著身子，小心翼翼地在桌案上寫字。</p>

“老師，劉羨來看望您了。”劉羨敲敲門。</p>

“啊？是懷沖?。　标悏鄢粤艘惑@，他連忙放下筆，把桌案上的書卷收起來，然后招手讓劉羨進(jìn)來，問道：“你怎么來了？”</p>

“當(dāng)然是看望您，最近身體還好嗎？”</p>

“你這話說得，好像我已經(jīng)日薄西山，重病纏身了。”</p>

陳壽如今確實還算健康，他五十六歲了，說起來比當(dāng)今天子司馬炎還年長三歲，臉上雖說有了不少皺紋和斑點，但氣色還很好，這大概是跟他早年隨姜維南征北戰(zhàn)的緣故吧，即使數(shù)十年疏于戰(zhàn)場，但過去還是給他留下了些許看不見的財富。</p>

“豈敢豈敢?！币婈悏垡磺卸己茫瑒⒘w的精神也就放松下來，很自然地拿起塵尾，在書架間掃落些灰塵下來，“老師最近在寫些什么？有什么我能拜讀的嗎？”</p>

“沒寫什么?！标悏圻@話顯然言不由衷，也不想和劉羨討論這個話題，他端正身子，笑著問道：“說說吧，是不是仕途上遇到什么難題了？”</p>

“啊？老師怎么看出來的？”劉羨頗為吃驚。</p>

“你是我弟子，我怎么看不出來？”陳壽笑罵道，“別掃了，裝模作樣的。”</p>

“以往你看望我，手里總拿著禮品。今天是空著手來的，不是遇到了什么難事，還能是什么呢？”</p>

劉羨有些不好意思，但考慮到自己本來也是求問的，還是老實坐到陳壽面前，原原本本地把自己和賈謐的齟齬講給老師聽。陳壽平日深居簡出，不聽劉羨提起，還真不知道有這件事，起初還有些漫不經(jīng)心，可聽到后面，不覺間已經(jīng)正襟危坐，面色嚴(yán)肅。</p>

等劉羨說完后，陳壽沒有立刻說話，而是瞑目捻須，沉思良久，而后感嘆道：“平陽賈氏竟然出了這種人，造孽啊……”</p>

他隨即收斂神情，對劉羨肅然道：“懷沖，你對平陽賈氏還是輕視了?！?lt;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