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脩華早就坐悶了，這時得到自由，哪有停留之意，小鳥似的就跑了出去，毫沒有公主的風(fēng)范。</p>

如此一來，廳中除去石崇的侍女和護衛(wèi)外，就只剩下了石崇和司馬瑋兩人。</p>

兩人又宴飲談樂，烘托了半天的氣氛，等到天色漸漸昏黑，石崇自覺已與始平王聊得熱絡(luò)，也該進入正題了，就不動聲色地問道：“說回來，最近天氣如此悶熱，不知陛下身體可好？”</p>

司馬瑋這兩日剛?cè)m中見了一趟父親，他搖頭說：“最近身子越來越差了，春天的時候是失眠，可到了這個天氣，常人都熱得睡不著，陛下卻反而嗜睡了?！?lt;/p>

“怎么說？”</p>

“我前天頂著太陽看望他，可謂汗流浹背，結(jié)果進了宮，陛下連冰鑒都不用，就在榻上昏睡，我等了差不多半個時辰，陛下方才醒轉(zhuǎn)。后來我問服侍的黃門，說陛下如今一日不過能醒四個時辰，真是老了！”</p>

“五十春秋的人，體寒嗜睡，本就如此?！笔鐒裎康溃闹匦娘@然不在于此，而是繼續(xù)轉(zhuǎn)移話題道，“不過聽說最近內(nèi)朝都是臨晉侯在處理，禁內(nèi)也是臨晉侯在服侍，也不知到底做得如何。”石崇口中的臨晉侯，指的就是三楊之首的楊駿。</p>

司馬瑋飲了一杯酒，納悶道：“不過不失吧，有楊珧在，朝政還是沒什么問題，但要說好在何處，恐怕也好不到哪去！”</p>

石崇聽他露出不滿之意，心下頓時有了幾分判斷，但臉上還是故作糊涂，繼續(xù)道：“殿下指的是……”</p>

司馬瑋灑然笑道：“太仆何必裝糊涂呢？今年年初的時候，天上出現(xiàn)了日蝕，緊接著京都地震，震塌了太廟，四月初，天上下起了冰雹，前幾天魯國又來了消息，說天降妖風(fēng)，將樹木民舍大肆摧拔！這些都是不吉利的征兆??！”</p>

“都說天人感應(yīng)，天人感應(yīng)，國家接連出現(xiàn)這種大事，天意已經(jīng)很明顯了，朝中出有妖孽?。√筒贿@么覺得嗎？”</p>

好直接的回應(yīng)！石崇心下吃了一驚，也不好繼續(xù)藏著自己的立場，略一沉吟后，頷首道：“車騎雖說理政上不過不失，但在用人上，確實有些閉門營私，排擠賢才的跡象。”</p>

“何止是排擠賢才？！”司馬瑋舉杯抿了一口酒，繼而冷笑道，“現(xiàn)在在禁中，我要面見陛下，還要先向他通報呢！國家這么多宗室藩王，哪個不比他更有賢望？無非是沾了皇后的福，所以才如此猖狂！太仆，我說句不該說的話，他若是繼續(xù)這樣下去，恐怕后漢十常侍之亂，今日就要再現(xiàn)了！”</p>

饒是石崇已經(jīng)做好了準(zhǔn)備，聽到這句話還是難免一驚：</p>

司馬瑋對楊駿的反感竟然到了這個地步！這是他一個人的看法，還是大部分皇子的看法？看來自己預(yù)想的沒錯，至少以楊駿現(xiàn)在的威望，恐怕是當(dāng)不好大晉這個家！</p>

可若楊駿不行，誰才行呢？汝南王嗎？眼前的這位五皇子嗎？</p>

自己當(dāng)初聽聞消息，還以為這位殿下學(xué)會了韜光養(yǎng)晦，現(xiàn)在看來，恐怕只是身邊高人出的主意，但以他如此果銳的個性，恐怕也必然會鬧出一番風(fēng)波吧！</p>

石崇一時間念頭千回百轉(zhuǎn)，開始權(quán)衡自己和這位始平王殿下的關(guān)系，到底該保持在什么距離合適。</p>

他試探道：“那不知殿下以為，想要澄清宇內(nèi)，整治朝堂，該從何著手呢？”</p>

司馬瑋斷然道：“所謂治病當(dāng)治本，擒賊先擒王，我雖不才，卻愿效仿宣帝。只要楊駿敢露出半分不臣之意，我就算舍去這身性命，也要除去他那個禍根！”</p>

好重的殺氣！石崇又是一驚，但同時心中也對司馬瑋存了幾分輕視：這位殿下太沒有城府了，兩人交談未久，他竟然就這樣托底？！若是府中有誰打入的內(nèi)間，他必然發(fā)現(xiàn)不了。而且以這樣個性，這位殿下或許可以殺人，卻絕對鎮(zhèn)不住大局。</p>

心里這么想，石崇表面上卻是大喜過望，他拜說道：“這正是我找殿下的深意，只要殿下愿意舉起大旗，我石崇雖然無德，卻也愿意盡幾分綿薄之力！”</p>

司馬瑋亦是大喜，他笑道：“像太仆這樣的忠臣，才是我大晉立國的忠良?。　?lt;/p>

兩人又是一陣觥籌交錯，肆意歡笑。此時天色已經(jīng)很暗了，明明還沒到晚上，但是天上的積云已經(jīng)厚重如山，將天上的陽光壓得一點不剩，院落間還刮起了涼風(fēng)，這是要下大雨的征兆。</p>

石崇見狀，不由起身說：“真是個怪天氣，恐怕殿下你今日要在寒舍下榻了。”</p>

司馬瑋則放松地說道：“早就聽說過太仆家內(nèi)室豪奢，正要體驗一番呢！”</p>

說話間，突然一道白光閃過，是閃電劃破長空，雷聲震撼大地。</p>

狂風(fēng)突然卷起，將園中的燈火盡數(shù)刮滅，好像已經(jīng)提前入夜了。而呼嘯之間，雷聲如千軍萬馬隆隆而來。</p>

在這種巨響之下，一時間天地變得安靜了，人們只能聽見自己微弱的心跳聲。</p>

等到這雷聲轟然離去時，石崇再打量廳外，天地一片黑暗寂靜，這是暴風(fēng)雨前最后的寧靜。</p>

可這個時候，遠方隱隱間傳來一些吵鬧聲，起初仿佛蚊鳴，而后漸漸如熱水沸騰，清晰可聞。</p>

是騷亂與響動的聲音，石崇往來源處望去，只見西南處不再是一片黑暗，而是有些發(fā)紅發(fā)白的微光，他盯著看了片刻，突然反應(yīng)過來，那是火光！</p>

火勢在黑夜中如火舌席卷，很快肆虐到整個馬廄，那些石崇從天南地北收羅的數(shù)百匹千里馬們，在火光中驚慌失措，大聲嘶鳴。</p>

其中最為雄壯的黑龍駒，正焦躁地打著響鼻，忽然為一只手挽過背脊。</p>

一位年輕的羯胡少年腳踩馬鐙，敏捷地翻身騎上馬背，他左右環(huán)顧著，熟練地用韁繩馴服著胯下這匹躁動不安的巨獸，非常自得，笑言道：“好馬兒！好馬兒！不過跟我兄弟比，你的脾氣可差遠了！”</p>

黑龍駒聞言暴怒，隨即四啼飛揚，如疾電般飛馳出火光之外，天地間頓時響起阿符勒暢快的長嘯聲。這嘯聲是如此激烈，連遠在一里之外的石崇都有所耳聞。</p>

“有刺客！有刺客！”司馬瑋帶來的侍衛(wèi)們是如此說的。</p>

石崇也當(dāng)眾下令說：“快帶人來保衛(wèi)殿下！還有，快找公主！”</p>

說這句話的時候，他的額頭冒出冷汗，顯然是完全猜不出事情的前因后果，也無法不擔(dān)憂可能出現(xiàn)的最壞情況。</p>

可在人群的喧鬧聲中，石崇一時間閃過無數(shù)個念頭，可隨即都如雪水般消融而去，只剩下一個疑問：</p>

自己在綠珠身旁沒留任何侍衛(wèi)！</p>

這個想法令石崇悚然而驚，立刻招來趙黑，厲聲道：“你快去崇綺樓，莫讓綠珠出了意外！”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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