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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親的訓(xùn)斥（4k，求追讀）

劉羨的預(yù)感似乎并沒有生效，在此后的兩天射獵里，并沒有發(fā)生什么壞事。大家白日里抓兔射鹿，捕雁釣魚，晚上就流觴炙肉，共賞繁星，好不快活。到了第四天大家分別的時候，劉羨同這些元勛子弟全然混熟了，言行之間，仿佛兄弟，大家相互道別，竟頗為依依不舍，都說等再過兩月，到了夏天萬物豐茂之時，大家還要到萬安山來射獵。</p>

臨走前，少年們把打來的獵物都分了，劉羨得了兩張鹿皮、三張雜色兔子皮，他把這些柔軟的皮毛都疊好了綁在馬鞍上，然后與這些新朋友一一告別。</p>

“等你回洛陽，我們一起打樗蒲”這是張韙說的。</p>

“有空的話，我們會去拜見小阮公?！边@是陳植、裴該、荀綽三人說的。</p>

“以后再比劍！”這是王胄說的。</p>

只有與賈謐告別的時候，這位美麗纖弱的少年僅是揮手致意，并沒有說話。劉羨還以為他無意與自己交好，正打算離開時，不料一旁的揜于突然叫住了他，說是賈謐要贈他禮物，而后從行李中取來一個長條狀的東西：外面用布包裹地嚴嚴實實，長約有三尺左右。劉羨解開一看，原來是一柄長劍！</p>

這柄劍劍鞘被漆成黑色，劍柄則是鐵制，用漆繪制出暗色的條紋，一眼就知道不是凡品。而與伏波劍一樣，這把劍的劍柄上也銘刻有兩行字，分別是“武勇冠世”與“勛烈獨昭”。經(jīng)過揜于解釋，劉羨才知道，原來這是百年前漢桓帝時的平羌名將，段颎的配劍——昭武劍。</p>

這樣貴重的物品，劉羨自然不敢接受，再三推辭。誰知賈謐外貌纖柔，意見卻非常堅決，他極為決絕地說道：“寶劍易得，朋友難求。我是看你劍術(shù)精湛，卻沒有一把好的配劍，這才送你禮物。你若是把我當(dāng)朋友，就收下它，不然就扔了它，我們從此再不相見！”</p>

話說到這個地步，劉羨也難再推辭，加上他確實喜歡昭武劍，糾結(jié)一番后，最終還是收下了。</p>

在獨自返回東塢的路上，劉羨回憶這一行的經(jīng)歷，不由感到十分夢幻：無論是和少年們圍獵山林的經(jīng)歷，和石超追趕白鹿的經(jīng)歷，還是和王胄當(dāng)眾比劍的經(jīng)歷，都值得他反復(fù)回味，并忍不住露出笑容。雖然在外人看來，劉羨有異乎同齡人的冷靜和理智，但說到底，他還是是個十一歲的孩子，仍然會因為游戲與交到朋友而感到激動與快樂。</p>

這時的劉羨滿腦子都在想：要把這些經(jīng)歷都說給阿母聽，她也會為自己感到高興的。</p>

時間總是這樣，人一充滿期待，就仿佛瀑布般飛流直下。一轉(zhuǎn)眼，劉羨就發(fā)覺靠近東塢了，沿路的柳樹都吐出嫩芽，在春風(fēng)招搖下，如同萬千少女在對他招手。</p>

劉羨快鞭策馬行至家前，下了馬后，他卸下行李，一手拿著弓，一手拿著劍，而后扣著閣門向內(nèi)呼喚道：“阿母，阿母！辟疾回來了！”</p>

很快，大門打開了。張希妙出現(xiàn)在閣門前，但她的神色卻不是一如既往的喜悅，而是雙眉微蹙，帶了一絲憂郁。</p>

劉羨心里咯噔一聲，他對母親的這種神情很熟悉，這往往意味著有個人正在發(fā)脾氣。</p>

果然，張希妙接過兒子手上的行李時，悄聲耳語道：“你阿父在里面等你，注意些，不要和他頂嘴?！?lt;/p>

劉羨的心情頓時低落下來，他對母親點點頭，在門口脫了靴子換上木屐，而后徑直往大堂內(nèi)走，果然就在主座上看到了自己的父親。</p>

安樂公劉恂此時坐在火盆旁，面色一如既往地陰沉，但稀奇的是，他此時手中正拿著一冊書卷，竟顯得頗為正經(jīng)。這讓劉羨有些詫異，他還以為父親永遠不會和“正經(jīng)”這兩個字有聯(lián)系。</p>

劉恂聽到了劉羨的腳步聲，他頭也沒抬，聲音仿佛是用腹部說出來的：“回來了？”</p>

“是，大人?！眲⒘w行到劉恂面前，向父親行大禮，也就是恭恭敬敬磕三個響頭。但說實話，劉恂的形象在他心中非常糟糕。</p>

劉羨不是沒渴望過父愛，畢竟兒女不會只眷戀母親溫暖的懷抱，也渴望父親如山般堅實的臂膀。可多年以來，劉恂給劉羨的只有失望：先是他對朱浮、阿春等家仆的非人虐待，讓劉羨膽戰(zhàn)心驚。后來他又納妾淫樂，疏遠母親，更令劉羨耿耿于懷。等到眼下自己拜師求學(xué)，也不見父親盡過半分責(zé)任，只有母親一人操勞，這就導(dǎo)致兩人的關(guān)系極為冷淡。</p>

因此，劉羨在行禮時頗有些不情愿。</p>

劉恂當(dāng)然也看出來了，他嗤笑一聲道：“坐吧！別在你老子面前裝模作樣。”</p>

這句語的腔調(diào)就極為刺耳，根本不像父親該說的話。劉羨心中一陣惱火，但他念起母親的教誨，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，于是就強壓怒火，一聲不吭地起來，到劉恂左下側(cè)坐好。</p>

剛坐下，劉恂就又問道：“這一走四天，你去了哪？為何不跟我說一聲？”</p>

劉羨一怔，隨即明白過來，劉恂這是在明知故問，抖落身為父親的威風(fēng)，他只好低聲解釋道：“大人，我跟阿母說了，您當(dāng)時又在洛陽……”</p>

話沒說完，劉恂立刻打斷道：“她是她，我是我，小子連最基本的禮性都不講嗎？”</p>

“是……我錯了?！?lt;/p>

見劉羨沒有頂嘴，劉恂的臉色好了些，他說道：“我聽你阿母說，你這次外出，是和賈家、石家、還有王家的那些小子廝混去了？”</p>

只不過是一次打獵，偏偏說得這么難聽。劉羨不知道父親哪里來的敵意，沉悶答道：“是這樣，到萬安山打獵去了?！?lt;/p>

劉恂點點頭，把手中的書卷放下，終于抬首道：“你以后不要再與他們往來?！?lt;/p>

“啊！”父親的話讓劉羨毫無準備，他無法接受，脫口而出道：“為什么？”</p>

話一出口，劉羨就后悔了，劉恂最不喜歡有人問他為什么，因為這是質(zhì)疑與頂撞，作為家長，他一向只要求人服從?？蓜⒘w心中也實在疑惑，劉恂雖然不是一個好父親，但平日甚少對自己指手畫腳，也基本不過問學(xué)業(yè)，今天是怎么了？怎么會破天荒地干預(yù)起自己的交友呢？</p>

可接下來的發(fā)展更加出乎劉羨預(yù)料，父親并沒有如他想象般發(fā)火，而是看了他一眼后，緩緩解釋道：“他們家教不好?！?lt;/p>

“你既然隨陳壽學(xué)史，應(yīng)當(dāng)知道，平陽賈氏、太原王氏是怎么發(fā)家的吧？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