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面見

說是天子召見，但殷靈毓被引到殿中時，人卻少得可憐。</p>

冬日的陽光怎么照也照不暖，未央宮的漆柱剝落斑駁，白玉階上甚至能見到?jīng)]拔干凈的枯草，幾只瘦鴉撲棱棱掠過檐角鐵馬，攪碎了安寧，卻更顯凄涼。</p>

劉協(xié)甚至就穿著單薄褪色的玄色衣裳，強撐著氣勢坐在那里，臉繃的冰冷，還泛著些發(fā)熱帶來的不正常的嫣紅。</p>

殷靈毓帶來的侍衛(wèi)自然是不允許跟進宮的，殿外也守著郭汜的人，劉協(xié)身邊的人看起來也不盡心。</p>

但這對于殷靈毓來說，算是好消息。</p>

劉協(xié)過的好，她就不好拐了。</p>

郭汜派來的下人可能是認為只是瞧個病，也沒緊逼死守到跟在旁邊的程度，殷靈毓抓緊時間給劉協(xié)探脈。</p>

劉協(xié)看著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，清風朗月，風姿皎皎，心中羨慕又親近，他不想做傀儡，他也想能這么自由灑脫。</p>

想到這里，忍不住又咳嗽幾聲，他咳得胸膛都隱隱作痛，自然也害怕，低聲問道：“殷郎中，朕的病重嗎？”</p>

“陛下之病，在于‘體質(zhì)不強’，而‘風寒勢大’，實則若是陛下不怕藥苦，治起來也很快?！?lt;/p>

殷靈毓不動聲色的將搭在劉協(xié)腕上的指尖微微施力一摁，說話的語調(diào)適時略作停頓加重，果然見劉協(xié)眼睛睜的大大的，隨即爆發(fā)出明亮的光芒。</p>

“你！咳咳……你焉敢看不起朕？盡管開藥就是！”劉協(xié)一把反抓住殷靈毓的手，把嘴邊的話咽回去，換做了被激將的淺薄模樣，眼神里寫滿懇求。</p>

這是他身邊第一個外界伸來的手。</p>

他不敢松開。</p>

殷靈毓伸手拍了拍他抓著自己的手，以作安撫：“陛下能如此想自然好。”</p>

不笨就好。</p>

劉協(xié)的呼吸都急促起來，他松開手，克制著自己不要失態(tài)：“朕想聽，朕的這‘病‘，到底該如何治?！?lt;/p>

殷靈毓后退兩步，沉聲。</p>

“陛下欲盡瘳沉疴，當藉藥石之劑，祛風邪之祟，使正氣內(nèi)充，若邪氣外攘，則圣躬自安，社稷幸甚?！?lt;/p>

“然，民諺有云：藥石雖療疾，三分毒蘊焉，陛下承天景命，圣體至重，進藥與否，伏惟圣斷?！?lt;/p>

若你選擇我，也不一定就會好，所以要不要接受我的安排，你可以自己選擇。</p>

劉協(xié)沉默了下去。</p>

半晌。</p>

“朕…不愿再受病疾苦痛！”</p>

有什么區(qū)別嗎？最多不過是從一個籠子進入另一個籠子，至少他可以選擇是什么樣的籠子。</p>

總不會更糟糕了。</p>

殷靈毓在心底輕輕一嘆，隨即道：“請陛下入內(nèi)室，以便草民為陛下施針退熱?！?lt;/p>

待到下人下去，劉協(xié)正要解衣帶，殷靈毓沖他眨了眨眼，氣聲道：“陛下想離開嗎？”</p>

“想?！眲f(xié)也氣聲回，半趴在榻上，銅鶴香爐冷冰冰的早已燃不起香料，他冷的抓緊了被子裹上：“你有辦法？”</p>

“陛下相信我嗎？”</p>

“信如何，不信又如何?！眲f(xié)趴下，抱住枕頭：“漢賊篡位，困朕于此，朕雖人小力微，亦不愿再只聽諸卿漫談，成了各方爭奪的天子刃?！?lt;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