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瘟疫、罪責與靈活的忠臣

老官屯外，清軍營地，天上陰雨綿綿，營地中滿是人與馬騾踩出來的大小水坑。</p>

水坑積滿了渾濁的污水，稍微步子去重一點，漸起的泥水就能飚得身上全都是。</p>

一個臉上線條十分硬朗的索倫兵被凍的瑟瑟發(fā)抖，簡陋搭建的營房，根本無力抵抗這越來越大的雨勢。</p>

而且與一般北方人印象中不同的是，這種南邊的雨不是北方那種方方正正，直接下到房頂?shù)挠辍?lt;/p>

這地方的雨，很容易在接近地面的時候，變成一陣陣水霧，而這些水霧又會在冷風的吹拂下，橫著飄進房間里面。</p>

一下雨，那就不是頭頂淋雨那么簡單，而是全身都會被這種濕漉漉的水霧包裹，根本躲無可躲。</p>

特別是清軍這種干脆就是用濕木頭搭建的營房，簡直是四處漏風。</p>

十二月的緬甸，并沒有印象中那么熱，在這種雨天，是會降到最低十五度左右的。</p>

十五度的天氣，四處襲來纏身的水霧，想想就知道有多么讓人難受了。</p>

清軍則對這種情況完全準備不足，幾乎所有兵丁都只有單衣，個個被凍的瑟瑟發(fā)抖。</p>

最重要的是，這種雨天的十五度，并不代表你身體只有十五度。</p>

如果體感十五度的話，身體強壯的人穿少點是沒有問題的，但這種裹身的水霧，卻會快速帶走身上的熱量，使得體溫飛速下降。</p>

說是十五度，但身體感受到的冰冷和潮濕，遠遠低于十五度。</p>

就在這種簡陋潮濕的營房中，瑟瑟發(fā)抖的索倫人擠在一起，用手捧著啃起了手里已經(jīng)散成沙的飯粒。</p>

這種干飯是按古法制作的，經(jīng)歷了先煮再蒸最后曬干等幾道工序，本來就很難吃。</p>

到現(xiàn)在再被緬甸的水霧一泡，頓時成了粉粉沙子一樣的東西，混合著同樣水乎乎的醬菜，真是要多難吃，就有多難吃，而且還不衛(wèi)生。</p>

偶爾幾聲豬慘叫聲傳來，索倫兵們也只是抬起頭麻木的看一眼，營房中的空地上，躺著大大小小四五頭野豬。</p>

這些精于山林打獵的索倫人，是非常好的獵手，現(xiàn)在軍糧缺乏，他們當然會打些野味來改善伙食。</p>

但讓他們始料未及的是，野豬是打到了，但天空卻下起了綿綿細雨，一下就是五六天，根本找不到合適的干柴來烹飪這些野豬。</p>

于是只能把野豬捆上，丟在營房中。</p>

沒過幾日，雨水愈發(fā)的大了起來，各處山林、河流小溪都漲了水。</p>

這不算大的洪水，雖然沒有沖毀清軍的營帳，卻把清軍許多營寨的廁所給浸泡、沖毀了。</p>

還有些清軍廁所建在高處，那就更慘了。</p>

現(xiàn)在山上大水漫灌，把廁所里的五谷輪回之物，全部給沖到了位于山腰和平地的營房中。</p>

初看好像沒什么影響，然后又過了一兩日，天氣突然放晴，氣溫忽地回到了三十四五度，兇猛的太陽開始炙烤著大地。</p>

那些被沖到營房到處的人畜糞便開始迅速被曬干，臭氣熏天而起。</p>

其中最臭的，就是那些索倫人獵來的野豬和在大水中喪命的牲畜。</p>

它們在水中浸泡多日，吸飽了水分，再經(jīng)歷烈日炙烤，腹部迅速膨脹到了一個夸張到可怕的程度。</p>

清軍害怕爆開，不敢上去拖拽，于是有些缺心眼的索倫人。</p>

嗯，其實也不叫缺心眼，實在是他們這些長在東北甚至外東北鮮卑利亞荒原、叢林中的北人，實在沒見識過熱帶瘴疫的可怕程度。</p>

這些缺心眼的索倫人在遠處用弓箭將腹部鼓脹的野豬、馬騾等牲畜射爆，砰的一聲，各種惡臭的內(nèi)臟和大便濺射的到處都是。</p>

他們這才走過去，把這些牲畜拖拽著，扔到營房外面，回來也不用開水洗手，或者就用營房大缸中，看著干凈實則細菌極多的雨水簡單洗了兩下。</p>

渾然沒察覺到身上、手上已經(jīng)粘著了星星點點的污穢。</p>

有人遞來一個飯團，索倫兵嬉笑著接過這個總算不是散飯的飯團，大口大口的啃了起來。</p>

東北的寒冷，隔絕了太多的病菌，哪怕到后世，東北人來到兩廣、海南，都還有日常沒注意導(dǎo)致感染細菌。</p>

或者將肉菜隨便一扔，過會就發(fā)現(xiàn)不能吃的例子，就遑論此時了。</p>

瘟疫之神已經(jīng)在向清軍招手了，清軍的主帥們則完全沒注意到這個危險，他們還在激烈的進行軍議。</p>

此時，清軍被堵在老官屯不能前進，已經(jīng)成為了事實，他們各種辦法也試遍了，確實沒辦法拿下老官屯。</p>

一群人討論來，討論去，也只有兩個選擇，或者說一個選擇。</p>

那就是讓云南調(diào)動邊民，每人攜帶鐵塊到新街，然后就地在新街鑄造口徑更大的五千斤，甚至八千斤大炮。</p>

清軍營中，此時正好有原茂隆銀廠的工匠來投靠，他們精通鑄造各種大炮，可以為清軍就地建造。</p>

但此法見效甚慢，起碼也得三四個月，不知道云南的物資，還經(jīng)不經(jīng)得起這種消耗。</p>

但眾人都知道乾隆皇帝的決心，因此誰也不敢言退兵，只能繼續(xù)耗著。</p>

其實，清軍還有個絕地翻盤的殺招，那就是精選一支數(shù)千人的精銳，繞過老官屯，走明瑞走過的老路直插阿瓦。</p>

這樣一來，清軍分兵，緬軍肯定也要被迫分兵，且要大大的分兵，因為緬軍野戰(zhàn)的話，三打一都未必打的過清軍。</p>

那么這樣一來，老官屯的緬軍就要減少很多，防御力也會大大下降，如果一切順利，極大概率會造成緬軍處處破綻暴露。</p>

但是，第三次戰(zhàn)爭明瑞的慘敗，已經(jīng)在事實上把這條路給堵死了。</p>

主帥傅恒想到了，但他猶豫了一下不敢提。因為萬一要是分兵失敗，雖然概率較小，但也不是沒有。</p>

萬一分兵失敗，再葬送數(shù)百上千健銳營、前鋒護軍這樣的駐京八旗精兵，以傅恒的地位，恐怕都難保項上人頭。</p>

同樣的道理，就算傅恒提了，下面的阿桂、海蘭察、哈國興、葉相德也絕不敢同意。</p>

他們可沒傅恒這么硬的背景，萬一失敗，傅恒不過是自己人頭不保，他們恐怕全家的人頭都要保不住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