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、烽火薊州路（十八）

朱慈炅隨口說了一句戰(zhàn)死者免稅役三代，當然是為了給手下士兵加點士氣，但他完全忽略了這句話的恐怖加成。</p>

當新鮮出爐的朱慈炅御筆親書的“忠烈之家”銅牌和陣亡撫恤一同被錦衣衛(wèi)送向陣亡士兵家里后，整個御營瘋了。</p>

新六衛(wèi)還有紀律能克制，但對于衛(wèi)所兵來說，戰(zhàn)死是吧，誰怕誰？</p>

韃子人頭都不香了，重要的是我能戰(zhàn)死。要正面被干掉，皇上說背部中箭的不算，來，狗韃子，朝爺爺胸口來。</p>

徐光啟瘋狂打補丁，皇帝說的三代是子孫三代，他執(zhí)行的三代是父子加自己三代。自己都死了，當然免了。至于父，一多半也沒有了，有也沒幾年。</p>

但就是這樣也劃算啊，一人戰(zhàn)死，全家免稅役，娃娃還能讀書，一步登天了好不好。</p>

唯一不好的是，大戰(zhàn)后上面突然不打了，能掙到這份皇帝恩典的只有偵騎。偵騎戰(zhàn)損嗎？太好了，我會騎馬，我來，要我吧。</p>

老黑從后勤營衛(wèi)生隊這個新機構領到了“金創(chuàng)藥”，拎個嘩嘩響的錢袋，一手扛刀，一手摔錢袋。一路唱著歌，向原衛(wèi)所營地走去。</p>

“手持鋼刀九十九，殺盡胡兒——欸，老六，你們也回來了？你還沒死成?。俊?lt;/p>

對面剛好走來一個光頭大漢，腋下還夾著韃子假發(fā)，身上敞開的蒙古袍老遠就讓人鼻子發(fā)酸。</p>

“你不也還沒死成嗎？怎么受傷了？”老六一眼盯上了老黑肩下的血跡。</p>

“被狗咬了一口，狗嘴沒咬準，往下三寸就好了。老子領了藥，進來幫我包扎下?！?lt;/p>

“媽的，受傷了不去傷兵營，你死在營地可說不清楚?！?lt;/p>

“老子不待見那些屠夫，再說死不了，沒多深，就一塊肉。”</p>

兩人攜手進帳，老黑將錢袋劃出一道弧線拋向營中低頭坐著的一個老兵。</p>

“皮匠，老子有三兩了，記得老子死了帶給我兒子?！?lt;/p>

說完都不看老兵皮匠，仿佛視錢財如糞土。</p>

卸下一身汗臭還有洞的皮甲，露出結實的肌肉，和手中刀一起隨手扔一邊。不過很快齜牙咧嘴的表情暴露了他裝出來的豪氣。</p>

“撕……，還他媽挺疼?！?lt;/p>

老六也扔掉假發(fā)，伸手扶著他，“躺下吧，死不了就好好活著?！?lt;/p>

老黑再也不逞能了，順勢半躺，自己手動拔箭的痛苦不比屠夫們的手段少。</p>

皮匠這時才放下手中活計，都沒看錢袋一眼。</p>

“你兩個沒死還受傷了？真他媽晦氣?！逼鹕砣ニ南渥永锓鲆还?jié)竹筒。</p>

老六連忙否認，“我沒受傷，是老黑。你這是——酒？”</p>

老黑眼睛也一亮，“來一口，就一口?！?lt;/p>

皮匠一腳踢在他身上，“滾，這是二子在傷兵營當護工弄到的，給你洗傷口用的，人家都說什么死亡率大大降低。按住他，忍住?！?lt;/p>

“不是，這么這里也要殺豬？”老黑拼命反抗。</p>

皮匠有沖隔壁喊到，“小九，小狗，來幫忙?！?lt;/p>

兩個年輕破襖士兵聞聲而入，營帳內聲聲慘叫，一片混亂。</p>

終于包好，老黑已經痛得滿頭大汗，腦中一陣發(fā)白，無力的在地上喘著粗氣。</p>

叫小狗的年輕人伸出舌頭，在老黑肩頭包的滲血棉布邊舔了兩口，滿意的抬頭，“這才叫酒?！?lt;/p>

老黑不想理他了，倒是老六給了他一腳，“滾蛋?！?lt;/p>

小狗很不滿，“后勤營剛運到的酒都給衛(wèi)生隊拿去了，他們還要搞啥蒸餾。這幫貪官，皇上說好的大犒三軍，給我們的就是一碗白水。他媽的，我覺得他們一桶水里就倒了一滴?！?lt;/p>

“有得喝就不錯了，聽說免稅役三代也變了。”皮匠將殘留的竹筒插進腰間褲帶，這東西就不能露白，只能貼身保管了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