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、家宴（下）

第三輪上菜，是一盤野菜雜燴，認不出模樣的怪東西。</p>

殿下的樂聲奏響《萬年春》，這是一首歌唱風調(diào)雨順的歌曲。</p>

朱慈炅依然當先挑起一夾，知道宮廷里失去了民間的味道，也不計較，乳牙咀嚼。</p>

嗯，調(diào)料很豐富，但并沒有完全壓住草腥味和苦澀味，不過混上調(diào)料的味道，也別有一番滋味。</p>

尚膳監(jiān)，的確有人才，一道逃荒食品居然有美食的感覺。</p>

朱慈炅接過方正化遞上的絲巾，輕輕擦了下嘴，調(diào)料汁水太多，小嘴包不住。</p>

“這是我大明民間黎庶的食物，不過宮中制作，失去了原本味道。我太明除了太祖和周定王吃過，估計沒有多少人吃過。先學(xué)著吃點，等到天崩地陷的時候，朱家子孫逃荒路上不至于輕易餓死?！?lt;/p>

太祖要過飯跟流民混過，那時有這些野菜都是福氣。周定王朱橚是《救荒本草》編寫者，朱家神農(nóng)，的確值得稱道。</p>

太祖的名頭壓著，賢王的榜樣擺著，四王還能怎么說，開吃。</p>

朱常浩的胃好像特別不適應(yīng)，其他人都沒事，就他吞下去，“哇”的一聲又吐出來了。</p>

侍奉的太監(jiān)趕緊幫忙，擦嘴清潔。</p>

忙亂中，朱常浩腰間的金玉琥珀發(fā)出清亮的響聲，在樂聲環(huán)繞的大殿里居然十分和諧。</p>

朱慈炅看著他，小臉十分不快，這么一搞，大家胃口都沒了。</p>

“給瑞王上杯玄酒，讓他緩緩?！彪m然玄酒就是清水，但祭祀的時候才稱玄酒啊。</p>

朱慈炅目光避開朱常浩桌邊的狼藉，轉(zhuǎn)頭看向朱常潤，“六叔祖，我們家五叔祖連逃荒都逃不了，你說將來可怎么辦??？”</p>

朱常潤一臉無語，朱家要逃荒？激動的心，顫抖的手，趕緊再夾一夾野菜，避開小皇帝灼人的目光。</p>

朱由檢看不過去了，開口:“炅兒，這樣捉弄長輩你很得意？”</p>

朱慈炅毫不示弱，“捉弄？陜西流民已經(jīng)開始殺官了，山東河南也到處是流民，甚至江西都有流民了。五叔，你教教我。天下皆饑的時候，皇家就可以不餓肚子嗎？”</p>

朱由檢嘴唇喏喏，一時無語。</p>

那張小嘴已經(jīng)不甜了，越來越能言善辯，孤說不過你，但今日宴會是要上起居的，你個小屁孩不怕遺臭青史？</p>

愛怎么折騰怎么折騰，老叔陪你到底。孤做不了周定王，但也熟讀四書五經(jīng)，將來歷史上同樣少不了一個賢王。</p>

朱由檢也賭氣了，不和小孩一般見識，一著夾起一大夾野菜。</p>

第四輪上菜，是一盤清蒸榆樹皮，居然還有雕花擺盤。</p>

殿下樂童唱響《籍田歌》，這是根據(jù)江郎沒有才盡時創(chuàng)作《籍田賦》改編的，大意就是帝王重農(nóng)。</p>

朱慈炅發(fā)現(xiàn)老樹皮已經(jīng)被處理了，只剩下樹皮的肉，竟然有種水晶冬瓜的即視感。</p>

出于對尚膳監(jiān)大師的尊重，朱慈炅沒有任何期待感的伸著。嗯，還是不嫩，除卻調(diào)料，那種嚼蠟感并沒有消失。</p>

“高以下為基，民以食為天。唱得好。這是陜民的天，也是皇明之基。諸王，嘗嘗吧?？赡芎芏嚓兠襁€吃不了這個，他們以土為食，也以土為天?！?lt;/p>

朱常浩稍微恢復(fù)了些，看著小皇帝有些震驚，這東西看上去不錯啊，有些膽怯的伸著。嚼，一直嚼，怎么都吞不下去，臉色漸變。</p>

其他人沒有看到瑞王出丑，紛紛舉著，然后就如定格一般，一直在嚼。</p>

朱由梁第一個吐出來，“小皇上，沒有味道了。”</p>

“梁叔是說大明的天下已經(jīng)沒有味道了嗎？”</p>

朱常潤臉色大變，強行咽下，對朱由梁喝道：“胡說什么，再吃，吞下去?！?lt;/p>

剛也想吐的朱由榔嚇住了，強行吞咽，小臉憋得通紅。</p>

朱慈炅坐在御座上，看著諸王咬牙切齒，沉重的心情莫名有種開心。你們享受富貴，憋屈困難都讓我一個小孩承擔。還皇親，皇親不是更應(yīng)該為朕解憂嗎？</p>

看到朱常灜扒下豬頭肉，混著榆樹皮，一起入口，居然吃得津津有味。</p>

朱慈炅不開心了，桂王真是人才，這么能變通嗎？他站起來，再次舉起酒爵，來吧，苦瓜汁再來一次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