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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7

稚陵聞聲心尖就一顫，望向那碗熱氣騰騰的湯藥，又望向了身側(cè)男人。即墨潯斜倚在羅漢榻上，剛沐浴過，發(fā)梢濕潤，俊肆眉眼慵懶，正垂眸看著寶藍梅瓶里那支花。</p>

大抵是察覺到她沒有動靜，漆黑長眸才似有似無掠過她一眼，問道：“怎么不喝？”</p>

稚陵喉頭一動，微微垂眼，心頭認定它是避子湯，怎么也不想從吳有祿的漆盤里接了藥碗。她實在……很想有個孩子。</p>

猶疑再三，她想，這件事上，不能讓步，也不能明目張膽悖逆他的意思，不知打個馬虎眼兒能不能糊弄過去。</p>

便走近他，拿手扯了扯他袖子，柔柔地低聲道：“臣妾怕苦?！?lt;/p>

吳有祿聽著一愣，從未見過婕妤娘娘如此；果然，陛下也一愣。</p>

即墨潯知道她怕苦，不疑有他，聞言直了身子，從吳有祿那兒端過碗，難得耐心哄她道：“朕喂你?！?lt;/p>

稚陵心里七上八下，見撒嬌是不成的了，只好明說：“陛下還不曾告訴臣妾，是什么藥……”</p>

他眉宇間仿佛轉(zhuǎn)瞬閃過什么，將藥碗置在了桌案上，輕笑著問她道：“你以為是什么藥？”</p>

稚陵抿了抿唇，若直言不諱說，她猜是避子湯，恐怕不太好。她輕垂眼睫：“臣妾不知?！?lt;/p>

即墨潯掃了眼吳有祿，吳有祿便識趣地領(lǐng)著宮人紛紛退出殿外，關(guān)上殿門。</p>

稚陵就見他單手支頤，磁沉聲線靜靜響起：“稚陵，為什么不肯喝藥？”</p>

她不期然和即墨潯淡漠的雙眼對視。她想，他所余耐心無幾。屏退了眾人，便是叫她說真話的意思了。</p>

她下意識垂下頭，不敢直視他的神情，唯恐看到他的目光后，便什么都不敢說了。她鼓足了勇氣，低聲說：“陛下，臣妾想要孩子……求陛下成全?！?lt;/p>

話音落后，他未有動靜，她也沒有抬眼去看。</p>

直到下巴被他抬起，修長的手，動作并不算重，卻挾著抗拒不得的力道。</p>

這般，不得不抬頭。</p>

他垂眼望她。眉目仍然俊美淡漠，唇角卻似勾著淡淡一痕笑意。</p>

笑意不明顯，她無從猜測他的所想。</p>

指腹輕輕摩挲起她的下頷，目光晦明莫辨：“朕幾時給你喝過避子湯那種傷身的東西?！?lt;/p>

稚陵一愣，瞬間明白這藥不是避子湯，眸光一亮：“那這藥……”</p>

他道：“調(diào)養(yǎng)身子，補益氣血的藥?！?lt;/p>

他的指尖緩緩停頓，輕輕刮過她的眼角，又碾了碾指腹，濕的。</p>

博山爐中的熏香彌漫著，近窗，窗外的朔風擊鈴直響著，但這里靜謐非常。他微微俯身，用只他們兩人才聽得到的低沉聲音說：“調(diào)養(yǎng)好了，才能替朕誕育子嗣?！?lt;/p>

稚陵的臉上卻已被他呼吸間噴灑的熱息，撲得灼燙了。她的胸腔里，緩了一刻，兩刻，三刻后，心就突然激烈跳動，如千軍陣前擂鼓的急促鼓點，震得渾身血液沸騰。</p>

他頓了頓，續(xù)道：“朕需要一個長子。除了你，誰也不行?！?lt;/p>

便是這么輕輕一句話，稚陵已兩三夜沒有睡好。</p>

每每入睡前，她都把那日即墨潯同她說的幾句話反復掏出來咀嚼，越是回想，越是心頭歡喜，喜得無以復加。</p>

是否在他心里，她已潛移默化地占了一些份量了，所以，……</p>

原本她還以為，即墨潯這幾日是興致所至，卻沒有要孩子的意思，便讓她喝避子湯——哪知那是調(diào)養(yǎng)身子的藥——哪知，他也想與她有個孩子。</p>

臧夏說她近來心情好，臉上笑影都多了，便悄悄問：“娘娘，可是陛下要升您的位份了？”</p>

臧夏十分關(guān)注這個，畢竟，這直接關(guān)系到各人每月的月俸呢。</p>

稚陵聞聲，笑了笑說：“沒有?！?lt;/p>

臧夏嘟囔著：“那娘娘整日笑什么呀？”</p>

稚陵縫著銀狐皮，只抿著唇，壓下笑意，道：“整日？哪里有整日在笑?！钡珘翰蛔?，極快又彎眉彎眼地笑起來。</p>

泓綠說：“臧夏，你眼光得長遠些，若娘娘懷了小殿下，升位份算什么，日后坐上那個位置……還少得了你的富貴？”</p>

臧夏說：“你凈亂說，這話都敢說。陛下春秋鼎盛，小殿下卻沒影子，還是升位份實在?！?lt;/p>

兩人拌嘴拌了半天，稚陵一個字也沒聽到，光在穿針引線縫著銀狐皮做暖手抄，走神間卻閃過一個念頭：即墨潯說想要一個長子，為什么唯她可以，旁人不行？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