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愿君無恙！

血風(fēng)未散。</p>

劍意猶寒。</p>

在那即將迎來，稚童由其親人代筆?！?lt;/p>

“文中未言戰(zhàn)局、未論朝政，唯有一句話——”</p>

“‘我等不愿陛下為我等而亡?！?lt;/p>

霍綱展開第三卷。</p>

“此為石泉村十七村民。”</p>

“其中六人曾因陛下大赦之恩免于流徙?！?lt;/p>

“書中說：‘我等曾笑陛下為紈绔，今愿以十指還禮?！?lt;/p>

一卷一卷展開。</p>

一頁一頁呈現(xiàn)。</p>

沒有激昂之詞。</p>

沒有熱血豪言。</p>

只有百姓平日里寫慣的樸素筆跡，一筆一劃寫下：</p>

“陛下，活著?！?lt;/p>

“陛下，回來?！?lt;/p>

“陛下莫死?！?lt;/p>

許居正嗓音啞了，顫聲道：</p>

“陛下曾言，劍指天下，為民而戰(zhàn)。”</p>

“可百姓之愿，并不全在一州之地，也不只在劍臺(tái)之上?！?lt;/p>

“他們更愿見到的，是朝堂有主，天子長安。”</p>

“他們愿意忍一時(shí)，退一步，換一人平安歸。”</p>

“他們……愿您活著。”</p>

“而非，葬身此地?！?lt;/p>

郭儀伏地再拜，聲音低沉而有力：</p>

“此萬民書，不為求勝，不為奏捷?！?lt;/p>

“只為一人?！?lt;/p>

“只為陛下——勿死?！?lt;/p>

霍綱一字一句：</p>

“臣三人，愿為中人?！?lt;/p>

“將這‘萬民書’獻(xiàn)于劍臺(tái)之下?！?lt;/p>

“請陛下，知民意?！?lt;/p>

“思身命?！?lt;/p>

“勿執(zhí)此劍?！?lt;/p>

全場安靜得可怕。</p>

朝臣看著三人，一時(shí)間，竟不知該驚、該痛、該佩服、還是該落淚。</p>

無人再說“謀退”。</p>

無人再提“敗走”。</p>

只是用最溫和的方式，最沉痛的語調(diào)，最隆重的跪拜——求陛下，活。</p>

一頁頁絲緞，在風(fēng)中鼓蕩。</p>

像是一面面旗幟。</p>

不是求勝的戰(zhàn)旗。</p>

是——百姓之念的燈盞。</p>

那其中有一張，只有一句話，歪歪扭扭，落款寫著：“小六，八歲?！?lt;/p>

“我娘說，天子若死了，天就塌了?！?lt;/p>

“陛下別死，好不好？”</p>

這句話，在許居正嘴邊回響良久，最終再也念不出口。</p>

他跪伏在地，眼淚滴在絲緞之上，墨痕微暈。</p>

郭儀與霍綱也都低下頭，不愿讓人看見他們的神情。</p>

他們也知。</p>

這一刻，他們做不到動(dòng)搖陛下的志。</p>

但他們希望，用這千萬民心的字句，讓他心中那道鐵一般的線，有那么一刻的輕顫。</p>

三人齊聲：</p>

“請陛下收劍！”</p>

“愿君珍重！”</p>

風(fēng)還在吹。</p>

旌旗未動(dòng)，劍氣未平。</p>

天光壓城，云色沉沉。</p>

長街上，百官跪地，三老伏首，萬民書攤開如頁卷波濤。</p>

而那一道染血的身影，依舊孤傲挺立在碎裂劍臺(tái)之上，未曾應(yīng)答。</p>

場面一度凝滯。</p>

人群之中，有人低聲抽泣。</p>

有嬰兒的啼哭聲在遠(yuǎn)處響起，接著，是母親慌忙的安撫，帶著幾分驚慌，又帶幾分不敢發(fā)出太大聲響的顧慮。</p>

直到，下一刻。</p>

一名身穿粗布短衫的老者，顫顫巍巍地站出人群。</p>

他看了良久。</p>

聽了良久。</p>

終于，在劍臺(tái)之下百丈之外，緩緩跪下。</p>

雙膝落地。</p>

骨骼發(fā)出輕響。</p>

“陛下?！?lt;/p>

他的聲音低啞，如風(fēng)中碎葉般輕顫。</p>

“別打了?！?lt;/p>

“回去吧……”</p>

周圍數(shù)人皆是一怔。</p>

隨即，有人認(rèn)出，那是南街的王老，早年間曾為縣中教諭，如今種田度日，口碑極好。</p>

有人驚道：“王老？”</p>

“他也跪下了？”</p>

王老抬頭，看向那臺(tái)上之人，布滿老繭的手重重一叩地面：</p>

“這世間，不止勝負(fù)?！?lt;/p>

“還有命。”</p>

“我們這些老骨頭不值錢?！?lt;/p>

“可陛下，值錢啊……”</p>

寂靜幾息。</p>

又一人跪下。</p>

是街角賣餛飩的劉嬸。</p>

她聲音沙啞，卻堅(jiān)定無比：</p>

“陛下吃過我家的餛飩?！?lt;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