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嫁衣

風，從西而來。</p>

帶著沙，卷著血。</p>

十里長亭之外，烏云壓頂，殺氣蔓延如潮。</p>

那一刻，萬籟俱寂。</p>

所有人，都屏住了呼吸。</p>

他們看著長亭之中，兩個皇族的男人，彼此對立——</p>

一個，是兵臨城下、掌詔割地的淮北王。</p>

一個，是遠歸歸來的天子，蕭寧。</p>

這一場對決，注定無法善了。</p>

“朕——”</p>

蕭寧輕輕吐氣，長袍獵獵，黑發(fā)在風中微揚。</p>

“今日，要你一人償盡百姓、朝臣、社稷……一切所失?！?lt;/p>

“你害得民心崩離，朝綱傾塌?！?lt;/p>

“你以忠臣血，博你王圖夢?！?lt;/p>

“你配死?！?lt;/p>

話落。</p>

淮北王咬牙切齒，雙眸通紅。</p>

“我若是賊——你又算什么？”</p>

“你不過靠那姓諸葛的泄密，靠汝南王作手，才勉強回了局！”</p>

“你蕭寧，憑什么殺我？！”</p>

“你有兵馬么？你有將軍么？你有勝算么？！”</p>

他怒吼著，嗓音嘶?。?lt;/p>

“你不過是個藏在府里裝瘋十年的——紈绔！?。　?lt;/p>

“憑你？！殺我？！”</p>

但蕭寧不語。</p>

他只是緩緩抽出了那柄——</p>

無鞘之劍。</p>

劍身無銘，劍光如月。</p>

那一瞬，風似凝固。</p>

郭儀猛地起身，許居正手指微顫，霍綱咬牙低喝：</p>

“來了——！”</p>

一劍，斬下萬語。</p>

蕭寧動了。</p>

而他身后的甲士，卻沒有跟上。</p>

因為這一戰(zhàn)，他不需要人。</p>

他，是帝王。</p>

亦是劍客。</p>

一人足矣！</p>

他腳步踏出，劍光隨身，一步兩丈，竟如游龍飛空！</p>

淮北王瞳孔猛縮！</p>

他想拔劍，但一陣寒氣已從背脊攀至頭頂！</p>

“來人！護駕??！”</p>

十余親衛(wèi)如潮涌至，手持長矛齊刺！</p>

蕭寧不避！</p>

他一劍橫掃——</p>

“鐺?。?！”</p>

長矛齊斷！</p>

劍氣破風，刃芒閃爍！</p>

三名親衛(wèi)，當場斃命！</p>

血霧四濺，映出蕭寧黑袍如墨！</p>

剩余親兵大驚失色，想退卻——</p>

卻已遲了！</p>

那一剎，蕭寧化作一道殘影，繞過護衛(wèi)，直取高臺！</p>

“他瘋了！擋不住他??！”</p>

“快——快退——”</p>

“來不及了！”</p>

……</p>

“陛下！?。　?lt;/p>

郭儀猛然站起，雙膝一軟，跪倒在地！</p>

許居正熱淚橫流，老拳捶地！</p>

霍綱張嘴，竟一時無言！</p>

他們看著那個本以為回不來的少年天子，踏血前行，一劍斷敵！</p>

他們明白了！</p>

這一刻，誰才是君！</p>

這一劍，誰才是王！</p>

……</p>

高臺上。</p>

淮北王滿臉駭然！</p>

他連退數(shù)步，手中佩劍終于拔出！</p>

“你別過來——”</p>

“你敢殺我？！”</p>

“我可是王——是皇親國戚！”</p>

“我是你親堂兄——”</p>

“你殺我，是亂倫，是弒親，是——”</p>

“啊啊啊啊?。。?！”</p>

話未說完！</p>

一劍，破風而至！</p>

“鐺?。　?lt;/p>

淮北王的佩劍，直接被劈飛！</p>

劍斷、人顫！</p>

他手中空空，狼狽至極！</p>

蕭寧踏上高臺，黑袍卷風！</p>

他望著眼前這個曾逼死重臣、殘害百姓、妄圖稱王的男人，語氣淡漠如雪：</p>

“你不配做王?！?lt;/p>

“更不配，姓蕭?！?lt;/p>

話音一落——</p>

劍起。</p>

——劍落！</p>

“噗——??！”</p>

一抹血光，在長空中驟然綻放！</p>

“咚！”</p>

那顆頭顱，滾落臺階，帶出一串血珠！</p>

“啪嗒?！?lt;/p>

人頭落地。</p>

身死魂散。</p>

——淮北王，死！</p>

那一刻，風停了。</p>

連黃沙也似怔在半空。</p>

天地，陷入死寂。</p>

……</p>

蕭寧收劍入鞘，站于高臺之上。</p>

他俯瞰眾生，眉目清冷，聲音清晰有力：</p>

“淮北逆臣，血祭城門?！?lt;/p>

“今日起，朕親理朝政?！?lt;/p>

“朝綱由我，大堯為王。”</p>

“誰——不服？”</p>

無人應聲。</p>

所有人，包括那些曾助淮北王上位的朝臣，都跪倒在地！</p>

“吾皇萬歲——萬萬歲??！”</p>

這一刻，百姓哭了，士兵喊了。</p>

城中震天的號角，也停了。</p>

天，終于亮了。</p>

……</p>

高臺之上。</p>

蕭寧收起劍。</p>

那柄無鞘之刃，今朝，飲盡逆血！</p>

此后，再無人，敢稱王！</p>

風起洛陵，戰(zhàn)鼓如雷。</p>

殺聲震天。</p>

北門之外，黑甲密布，旌旗翻滾。</p>

淮北王麾下二十萬大軍，早已壓境。</p>

此刻，宛若海潮一般，正向洛陵城門——涌來！</p>

……</p>

城墻之上。</p>

血色凝霜，尸橫遍野。</p>

禁軍統(tǒng)領蒙尚元，身披鐵甲，滿臉血污。</p>

他握著長戟，死死守在最前方。</p>

“來人，快補盾墻！！”</p>

“再不頂上，守不住了??！”</p>

他怒吼著，聲音嘶啞。</p>

可回應他的，是不斷倒下的士卒，是天邊越來越濃的血霧。</p>

荀直也到了。</p>

內衛(wèi)大統(tǒng)領，神情沉冷，眼中無光。</p>

“再有一炷香……就守不住了?！?lt;/p>

他咬牙低語，手中短戈沾滿鮮血。</p>

一旁，幾名副將神色蒼白。</p>

“再打下去，兄弟們都得死在這兒了啊……”</p>

“將軍，咱們能不能……往內退？”</p>

“再不退，守不住也活不了了！”</p>

荀直冷冷一瞥。</p>

“退了，就真完了?！?lt;/p>

“再擋半炷香！”</p>

“半炷香后，就算死，也要死在門前！”</p>

……</p>

“轟——?。?！”</p>

一聲巨響！</p>

是撞城的獸車！</p>

那一刻，整座城門都在顫抖！</p>

磚石飛濺，木梁崩碎！</p>

“門要塌了??！”</p>

“快補樁——快??！”</p>

守軍喊聲連連。</p>

可那撞擊聲，卻一次強過一次。</p>

……</p>

“啊啊啊啊——”</p>

“救命——救命啊——?。　?lt;/p>

城下，百姓驚慌失措，四處逃散！</p>

他們中有白發(fā)老人，有懷中抱嬰的婦人，有瘸腿拄杖的老兵！</p>

他們都在問——</p>

“禁軍呢？內衛(wèi)呢？”</p>

“朝廷的兵呢？！”</p>

“誰來救我們？！”</p>

“誰來救我們?。?！”</p>

……</p>

哭喊之聲，響徹云霄。</p>

更有孩童跌倒在街角，無人顧及！</p>

有老嫗在城下跪地，雙手高舉，哭天喊地：</p>

“皇上啊——”</p>

“陛下不是說過，要護我大堯百姓的嗎？”</p>

“你在哪?。?！”</p>

“你怎么還不回來啊——??！”</p>

……</p>

那一刻。</p>

是徹骨的絕望。</p>

城門搖搖欲墜，箭樓起火，煙塵沖天！</p>

禁軍、內衛(wèi)全線死守，卻仍節(jié)節(jié)敗退！</p>

百姓四處逃命，卻無路可走！</p>

蒙尚元氣喘如牛，左臂已中箭，血流不止！</p>

荀直手中短戈斷裂，只能拾起地上殘刀再戰(zhàn)！</p>

兩人對視一眼。</p>

都在彼此眼中，看見了同樣的——</p>

不甘！</p>

也有……無力！</p>

……</p>

“轟?。。。　?lt;/p>

又是一聲驚天巨響！</p>

那扇厚重的洛陵北門——</p>

終于，裂了！</p>

一條巨大裂縫，從門心蔓延開來！</p>

敵軍咆哮！</p>

兵鋒再起！</p>

他們要破城了！</p>

“守不住了?。?！”</p>

“門破了——?。。　?lt;/p>

“逃啊——快逃啊——”</p>

“完了……全完了?。。?！”</p>

……</p>

有士兵丟下兵刃，瘋狂后退。</p>

也有百姓撞向大街，慌不擇路！</p>

一切秩序，在這一刻徹底崩盤！</p>

整個洛陵，陷入徹底的——</p>

混亂！</p>

絕望！</p>

……</p>

荀直緊咬牙關，口中滿是血沫。</p>

他轉身，望向那已經哭成一片的百姓群。</p>

望向那已然冒火的王府角樓。</p>

也望向那天邊，早該出現(xiàn)的援軍……</p>

“陛下……”</p>

他低語。</p>

“您……還要讓我們等多久？”</p>

“還要我們……守多久啊……”</p>

……</p>

另一邊。</p>

城內坊巷，百姓已陷癲狂。</p>

有家族拖兒帶女跪在街頭燒香祈愿。</p>

有窮苦百姓藏身地窖，連氣都不敢喘。</p>

更有瘋漢四處嚎叫：</p>

“皇帝死了！大堯亡了??！”</p>

“誰也救不了我們了?。　?lt;/p>

一語如雷，震得人心惶惶！</p>

……</p>

“嗚嗚嗚嗚……”</p>

“孩子別哭……別哭……”</p>

“我們……是不是要死在這了啊……”</p>

一個婦人抱著懷中嬰兒，癱坐在巷尾，眼淚早已干涸。</p>

她已經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，也不知道丈夫在哪。</p>

她只知道……</p>

天，塌了。</p>

這一夜。</p>

洛陵的百姓，徹底崩了。</p>

……</p>

血，在街道流淌。</p>

火，燒紅天幕。</p>

希望，被困在城中，寸寸泯滅。</p>

在所有人心中，都只剩最后一個念頭：</p>

——到底誰……</p>

——還能來救我們？！</p>

——還有人……會來救嗎？！</p>

……</p>

此刻。</p>

北門，裂紋終于貫通！</p>

最后一道阻擋在敵軍前的障壁……</p>

也終將崩塌?。?lt;/p>

……</p>

風，如刀割。</p>

洛陵北門，早已血流成河。</p>

蒙尚元手中長戟斷裂，肩膀染血，呼吸艱難。</p>

荀直更是全身是傷，腳步踉蹌，卻依舊擋在破城門前。</p>

他們已無力再戰(zhàn)。</p>

百姓四散奔逃，哭嚎震天，整個城中，早已亂成一鍋沸油！</p>

……</p>

而就在這時——</p>

“嗚——嗚——”</p>

城南，傳來一陣號角！</p>

不像淮北軍的沖鋒號！</p>

那聲音，帶著肅殺之勢，也帶著令人靈魂一震的冷冽！</p>

緊接著，是一陣鐵蹄奔踏聲——</p>

從街角而至，震得地面微微顫抖！</p>

“什么聲音？”</p>

“來了什么人？”</p>

荀直猛然抬頭。</p>

蒙尚元神情一怔，扭頭望去。</p>

所有百姓、將士，也都抬起頭，望向那鐵蹄聲的方向。</p>

……</p>

而下一刻——</p>

他們，看見了。</p>

在那人潮奔逃的盡頭。</p>

一道黑金身影，自火光之中緩緩踏步而來！</p>

黑色玄甲，皇袍在下！</p>

他一人一馬，未著兵衛(wèi)，卻如神祇降世！</p>

最可怕的是——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