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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見

再見</p>

李莊生和祝枝雪在公園里的湖邊散步，天上雪小了許多，但地上的積雪不淺。</p>

湖邊排列著木板拼接的棧橋，棧橋在這兒十幾年了，有的木板斷了半截。棧橋支干之間長滿蘆葦，干枯茂密。寒風(fēng)一吹，湖面蕩漾著粼粼波光。</p>

霧凇沆碭，天與水上下一白，李莊生想到了《湖心亭看雪》。</p>

祝枝雪歡快地分享著自己這些年發(fā)生的趣事，嘰嘰喳喳說個不停，李莊生心不在焉地聽著，他不知道祝枝雪此行目的，難道是又把自己當(dāng)成“話友”了？</p>

他本就心煩，此刻更是莫名其妙，心想我們又不熟，就算想重拾友誼好歹過渡段時間吧……他手上還拎著祝枝雪送的禮物，不知道這小紙袋里裝的什么東西，像是鐵疙瘩，好幾斤重，讓他手又酸又冷。</p>

“要么，我們找個地方坐吧……”</p>

李莊生有些煩躁了，不得不打斷祝枝雪，盡可能禮貌地說道。</p>

祝枝雪臉上的笑容微微凝固，隨即又笑吟吟地答應(yīng)。</p>

在李莊生的提議下，兩人快步離開公園，進(jìn)入附近的肯德基。</p>

店里人不多，但是暖氣頗足。李莊生感覺腦子活躍了些，隨手把禮物放桌上，掏出手機(jī)要給祝枝雪點單。</p>

祝枝雪笑瞇瞇地看著他點，沒有阻止的意思，但只要一杯奶茶。</p>

李莊生點了奶茶之后又給她買了漢堡，她還嗔怪李莊生太客氣。</p>

“你今晚找我……是有什么事么？”李莊生斟酌著開口。</p>

他心里也沒底，覺得這太過詭異。一個將近十年不聯(lián)系的老同學(xué)突然跑過來，若無其事地找自己聊天。放在他小說里，妥妥的死前托孤了。</p>

“你一會兒，有事？”</p>

“是有件比較重要的事情……但沒關(guān)系，你有事伱先說吧，我的事……不急?！?lt;/p>

祝枝雪正襟危坐，臉上嚴(yán)肅：“咳咳，其實我這次來，是想給你提供小說素材的?！?lt;/p>

李莊生稍微被勾起了好奇心：“什么素材？”</p>

祝枝雪正色道：“我想跟你講一個很壞很壞的小女孩兒的故事?！?lt;/p>

李莊生微怔：“這個小女孩……是你自己么？”</p>

“嘻嘻，怎么會呢，就是一個單純的故事！你要不要聽，聽完之后可以寫進(jìn)你的小說里哦！”</p>

“好……你說吧?！彪m然李莊生此刻有些煩躁，并不太想聽。</p>

他看了眼手機(jī)，快沒電了。</p>

祝枝雪察言觀色，注意到李莊生的小動作。</p>

“咳咳，那我就長話短說吧。從前有一個小女孩，她的爸爸媽媽離婚了，她就和她媽媽一起生活。然后她媽媽再婚了，因為她長得又胖又矮，繼父和媽媽都不喜歡她。她在學(xué)校成績不好，班上同學(xué)也會欺負(fù)她，初中的時候媽媽給她生了一個弟弟，她就不能再和媽媽一起住了，只去和爸爸一起生活，名字也改了。爸爸對她也還不錯，但是他喜歡喝酒賭錢，喝醉了酒就會打她，輸了錢也會打她……不過他不賭錢不喝酒的時候，對小女孩還是挺好的。后來這個女孩發(fā)育長高了，也瘦下來了，變成了一個大美女，變得活潑又開朗。但結(jié)果這個大美女卻被一群壞家伙狠狠欺負(fù)了……”</p>

李莊生下意識地追問：“你被誰欺負(fù)了？”</p>

祝枝雪咧嘴笑了，很開心：“這是故事，不是真事啦！”</p>

“哦哦……好吧，你繼續(xù)?！?lt;/p>

李莊生還是感覺對方就是在說自己。</p>

“總之就是這樣，被欺負(fù)之后，她就想自己被欺負(fù)是因為自己太弱小了，所以要依附于強(qiáng)者！所以她開始和學(xué)校里的小混混在一起玩，變成了不折不扣的壞女孩！”</p>

李莊生默然，原來是這樣嗎？他想安慰她，可也不知道該說什么。</p>

“畢業(yè)之后壞女孩也踐行了這一理論，所以到處傍男人搞錢，當(dāng)然，她花錢也快，搞了不少錢，又花出去了大半。她想找個長期飯票安穩(wěn)下來，可是有錢人也不傻呀，肯定不會娶一個壞女孩啊。就這樣輾轉(zhuǎn)很多年，壞女孩的事情被所有人知道了，壞女孩在外混不下去回到家，所有人都在鄙視她，當(dāng)然，這是她活該嘛。但她媽媽過年也不要她進(jìn)家門，她爸爸也幾個月前喝酒喝死了。過年家家戶戶都很熱鬧，壞女孩就縮在車?yán)?，在媽媽家樓下呆了一晚上……?lt;/p>

“然后呢？”</p>

“然后……小女孩就和美人魚一樣，變成大海里泡沫啦！”祝枝雪大笑一聲，眨了眨眼睛，“你覺得，這個故事怎么樣？”</p>

李莊生嘆了口氣：“我不喜歡悲劇的故事……如果是我來寫，我不會給她這樣的結(jié)局。”</p>

祝枝雪笑瞇瞇地說：“好啊，你可以修改這個故事。寫她又胖又矮的時候遇到了一個男孩子，他從不欺負(fù)小女孩，還會不嫌棄她地幫助小女孩，哦哦，對了，冬天還送過她一雙手套呢，雖然是舊的！”</p>

“然后上了高中，兩人重逢了，雖然女孩變得又高又瘦又漂亮了，但男孩還是一眼就認(rèn)出了女孩，然后兩人就在一起啦！壞人要欺負(fù)女孩的時候男孩把壞人趕跑，兩人就這樣永遠(yuǎn)幸福地在生活在一起啦！”</p>

李莊生一愣：“這個故事……”</p>

“或者還可以這么寫……”祝枝雪笑容微微收斂，聲音也低沉了些，“壞女孩心灰意冷地回到老家，媽媽不讓她進(jìn)家門，她去參加同學(xué)會，當(dāng)年的同學(xué)都在嘲笑他，然后當(dāng)年的男孩子站出來說這個壞女孩也沒那么壞啦，讓大家不要再說她壞話了，再然后……兩人還是好朋友，女孩開了一家燒烤店，一邊唱歌直播一邊開店，生意紅紅火火！”</p>

“這，我要好好想想……”李莊生又看了眼手機(jī)，想著一會兒去哪兒找個移動電源呢。</p>

“行，你好好想想！別忘了就行?！弊Ｖρ┢鹕?，中氣十足，“時間不早了，我該走了！服務(wù)員，給我個袋子，我要把奶茶和漢堡打包！”</p>

離開肯德基，寒意迎面而來，李莊生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