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虞可娉見她端莊素麗，舉手投足間溫柔得體，無不是大家風(fēng)范，不由得生出親近之感，舉頭看到牌匾下裱著一首憶秦娥，上面筆墨濃黑，顯是新近掛上去的，隨口輕誦了起來：“彎彎曲，新年新月鉤寒玉。鉤寒玉，鳳鞋兒小，翠眉兒蹙。鬧蛾雪柳添妝束，燭龍火樹爭馳逐。爭馳逐，元宵三五，不如初六。好詞！好詞！新年街景的熱鬧，當(dāng)真是一覽無余了?！?lt;/p>

朱淑真道：“原來虞小姐也懂詩詞，這是我前時(shí)正月初六新作的，不知小姐有何評(píng)判？”</p>

虞可娉道：“愧不敢當(dāng)。小女才薄，不敢妄論高作，不過這首詞讀來雖喜不自禁，但隱隱有留戀喧囂之意，似乎藏著什么憾事。”</p>

朱淑真嘆道：“筆由情生，果真不假。每逢有了新作，我都要讓人掛在墻上，今后也不知還能不能換它?！?lt;/p>

她這話說的莫名其妙，婁虞二人都是一怔，婁之英先前未曾仔細(xì)看她，這時(shí)留心她的面容，見她眉間與人中隱隱有一層黑氣，不禁失聲道：“啊喲！”</p>

朱淑真微笑道：“你看出來啦，這位婁相公想必是精通醫(yī)術(shù)罷？”</p>

婁之英點(diǎn)頭道：“不錯(cuò)，晚生拜在武夷山桃源觀門下，恩師余仙略懂醫(yī)道，承蒙朋友們抬愛，喚他作‘再世仲景’，實(shí)則他老人家不過是凡夫俗子，如何敢與先賢比肩？我也只是學(xué)到些皮毛，適才見了小姐面色不善，莫非……莫非是有什么隱疾在身？”</p>

朱淑真不是江湖中人，沒聽過余仙的名頭，只微微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，道：“獨(dú)行獨(dú)坐，獨(dú)倡獨(dú)酬還獨(dú)臥，佇立傷神，無奈輕寒著摸人。我雖虛度四十載，但人生的酸甜苦辣、喜怒哀樂，也懼都嘗過了，早已沒什么好憾?！?lt;/p>

虞可娉一驚，聽她口吻，似乎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癥，不禁問道：“小姐患了什么?。课掖蟾缱孕W(xué)醫(yī)，不如讓他先診一診再說?！?lt;/p>

未等朱淑真答話，婁之英搶先搖頭道：“我雖不曾把脈，但從小姐氣色中已然看出，這并非近期得了什么急癥，亦非中了什么毒素，而是多年積郁難消，心脈受到了損害，以我之能，只怕……只怕無從下手?！?lt;/p>

虞可娉身子一震，道：“那么便求余真人來治，再不然求你三師兄洪扇，泰坤堂就在臨安，他也是神醫(yī)圣手，想來或有辦法?！?lt;/p>

朱淑真道：“虞小姐費(fèi)心了，我這身子，自己最清楚不過，這些年每況愈下，也不知瞧過多少大夫，俗語說診病需對(duì)癥下藥，大夫醫(yī)術(shù)再高，畢竟不是神仙，只能治標(biāo)，卻治不了本。近年來我自知大限將至，也早看的淡了?！?lt;/p>

虞可娉聽她雖講的豁達(dá)，但語氣仍帶失落，記得適才婁之英說她是積郁成疾，想起她和龔溫的糾葛，心中一動(dòng)，寬慰道：“去年我在稼軒先生家中，曾讀過一首賀新郎，上頭有句寫道‘嘆人生，不如意事，十常八九’，足見世間真諦果不如此。小姐既說此生已然無憾，那么前塵往事，想來也不必放在心上了?！?lt;/p>

朱淑真道：“原來虞小姐也識(shí)得稼軒先生，遙想當(dāng)年鵝湖詩會(huì)，我和他也有過一面之緣。”她說到這里，忽然瞇目冥思，似乎想起了什么過往，頓了一頓，又苦笑著自語道：“剛剛我說今生無憾，其實(shí)不算全對(duì)，畢竟有一件事，我還是好生牽掛。”</p>

婁之英趕忙拿出吳浴的書信，遞在桌上，道：“晚生這次過來，便是來報(bào)喜訊，好叫小姐得知，龔溫龔大人，已回到家鄉(xiāng)原籍了?！?lt;/p>

朱淑真打開書信，一掃而完，微微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，道：“甚好。吳掌門在信上說，此事二位也曾出力，如此奴家多謝了。只不知吳掌門傷勢如何？”</p>

婁虞二人見她并不如何欣喜，似乎龔溫之事也沒怎么放在心上，不禁頗為納悶，婁之英隨口應(yīng)道：“吳掌門武功深湛，只需調(diào)理月余便沒事了?！?lt;/p>

朱淑真道：“這樣最好。兩位若是無事，可盡留此地，我這里雖然局促，但有花有草，也算個(gè)怡神靜心的好去處?！?lt;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