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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忠

六和塔離司馬家不過一里多遠(yuǎn)，三人一會便到，司馬先生常來廟中，知客僧對他頗為熟稔，引著來見那位高僧。等進(jìn)到內(nèi)殿，婁虞定睛一看，原來這高僧先前也曾見過，正是那獨(dú)臂頭陀清忠禪師，他瞧來似乎比司馬先生還年長著幾歲，雖斷了一臂，倒顯得更為清健。婁虞見他德高望重，都趕著過來施禮參拜，司馬先生將二人逐一引薦，清忠禪師聽說虞可娉是前相公虞允文之后，只微微欠了欠身，臉上神色無半點(diǎn)異動(dòng)，婁之英心中暗道：“看來這位禪師勘破紅塵，對世俗之事早已超然物外了?！?lt;/p>

眾人在殿中坐定，司馬先生將婁虞二人的來意說了，清忠禪師雙眉低垂，道：“檀越來此打探朱七絕的事，可也是為了找尋寶藏么？”</p>

婁之英道：“晚輩不敢覬覦什么寶藏，只是晚輩的朋友內(nèi)傷難愈，已遍求天下名醫(yī)偏方而不治，是以想要探尋前輩先人的醫(yī)著，來解朋友的傷癥?！碑?dāng)下將虞可娉如何被阿兀打傷，自己的恩師和海外番醫(yī)都無計(jì)可施的往來情由說了一遍。</p>

清忠禪師輕哼了一聲，冷冷地道：“天下庸人要尋寶藏，總會掩藏私欲，假以高尚之由，檀越借此托辭便想套問線索，未免過于兒戲了罷?！?lt;/p>

婁之英急道：“大師誤會了，晚輩絕無貪圖之心，只因娉妹她……我這朋友被氣圣之徒的內(nèi)勁所傷，晚輩實(shí)已無可奈何，只有去找前人的醫(yī)典碰碰運(yùn)氣?！?lt;/p>

清忠禪師眼皮也不抬一下，道：“任你說的天花亂墜，我卻來信你？”</p>

司馬先生見二人越說越僵，局面甚是尷尬，忙過來打個(gè)圓場，先勸慰婁之英道：“清忠禪師雖是方外之人，但他青年時(shí)性子火爆，如今仍不改本色，說話有些直來直往，婁少俠莫放在心上?！庇窒蚯逯叶U師道：“大師，婁少俠是辛大人親筆書信推薦而來，只為求問祖父扳指的來歷，他結(jié)交的朋友，人品自不會差，大師有何必令他難堪？”</p>

清忠禪師道：“新大人舊大人又如何？這辛贊的孫子早年還算年輕有為，率領(lǐng)義軍上陣殺敵，也是個(gè)好漢，現(xiàn)如今卻一心為鳥朝廷賣命，成了只會做幾首歪詩的軟骨頭，他結(jié)交的人卻又怎地了？”</p>

婁虞二人聽他說話粗鄙，絲毫不像得道高僧，不禁面面相覷，司馬先生也有些發(fā)起急來，道：“你我和辛贊都是故交，他后人有求，便這一點(diǎn)小忙，你都不肯幫么？”</p>

清忠禪師道：“既是小忙，你自己愛幫便幫，干么拖我蹚這渾水？”</p>

司馬先生嘆道：“我若知曉，一早就說了，但我雖跟辛老兒交好，對扳指的事卻一知半解，更加不識得朱七絕此人，哪像你跟這位千手圣俠交情莫逆？現(xiàn)下辛老兒的子孫托人求問祖上掌故，你竟一點(diǎn)情分不講么？”</p>

清忠禪師道：“便是不講，你拿我作甚鳥？”</p>

司馬先生氣的臉色發(fā)紫，婁之英見這兩位老友因自己而生出嫌隙，心中很過意不去，但救治虞可娉乃是心頭第一等大事，適才又聽說清忠禪師和朱七絕交情不淺，是以厚著臉皮又施禮道：“大師，佛祖曰救人一命，勝造七級浮屠，我這朋友正當(dāng)妙齡，如今卻要頂受這無妄之災(zāi)，便請大師發(fā)發(fā)慈悲，給晚輩指一條明路?！?lt;/p>

清忠禪師把頭轉(zhuǎn)過，道：“生老病死，人之常情，世上每日有多少嬰孩夭折，又有多少將星隕落？我又沒有法力，如何能救人性命？檀越遠(yuǎn)來是客，若想清談江湖見聞，我自當(dāng)奉陪，若執(zhí)意此事而求不得，老衲無話可說?！毖哉Z中竟有逐客之意。</p>

婁之英還欲再說，虞可娉開口道：“大哥，大師所言極是，生死有命，富貴在天，咱們再這樣煩擾下去，惹得司馬先生和大師都不歡心，豈不無趣？常言道生而為人，福禍相依，世無盡圓之事，但求盡善之心。那部上善經(jīng)，能尋到自是極好，若找不著，這三五年的光景，可也夠我快活了，咱們走罷?！?lt;/p>

婁之英頗為無奈，只得聽從她的話，剛想起身告辭，就見清忠禪師眼皮一抬，道：“你們竟連上善經(jīng)的名字也都知道么？”</p>

婁之英見他似乎有所松動(dòng)，忙道：“那是聽海外番醫(yī)所說，大師果然也聽過這本醫(yī)書么？”</p>

清忠禪師卻不理他，向著虞可娉又道：“世無盡圓之事，但求盡善之心，娃娃，這話你聽何人說的？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