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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一路下來，盡管沒有跟本人面對面說過多少話，菲麗絲也從別人口中聽到不少有關(guān)這位領(lǐng)隊的信息。</p>

福瓊先生確實是個自私自利、趨炎附勢且很會溜須拍馬的商人，但他也有一個優(yōu)點——那就是注重名聲。</p>

按照弗朗西斯科臨走前為她提供的小道消息，福瓊先生近些年為了能成為呂得三級會議的參會代表，不但經(jīng)常給呂得城內(nèi)的教堂捐錢，還公開在大街上給乞丐發(fā)放食物。</p>

而不管是幫助一位灰袍修士救人，還是幫助一位灰袍修士完成心愿，都會是個很好的“演講素材”……</p>

于是，扯著“薩瓦托雷修士”這面能引發(fā)“神跡”的大旗，菲麗絲不但讓商隊內(nèi)的所有人都進行了一遍衛(wèi)生清潔，最大限度消滅身上的寄生蟲后盡量待在自己的房間不要外出。</p>

然后她拿出了之前剩下的柳樹皮，讓人煮了送給發(fā)燒的那人喝下，并要求必須給被關(guān)在“隔離室”的四人定時準備食物和熱水。</p>

只是后者還可以用錢解決，要杜絕身上的寄生蟲實在是件難辦的事。</p>

人能用洗澡洗頭和換衣服暫時清除一部分的寄生蟲，但大環(huán)境實在太骯臟，消滅了身上的跳蚤也會從別的地方跳過來……</p>

「其實我有段時間沒在頭發(fā)里捏死過虱子了。」菲麗絲聽到有人這么跟身邊人說道，「這次我都一個多月沒洗澡了，也就最近幾天捏死了兩只還沒來得及吸血的?！?lt;/p>

「我也是！感覺是出了意圖恩諾半島之后頭皮又開始有點癢……」</p>

「估計是之前船上的，那些被褥臟的要命……」</p>

菲麗絲順了順已經(jīng)長長了點的頭發(fā)，沉默走到一旁。</p>

“……圣那圖拉會向動物傳教的傳言，說不定真的。”</p>

她捏住發(fā)尾，看向飄在半空的幽靈：“我之前就一直在懷疑……也許薩瓦托雷修士沒有說謊，圣那圖拉真的可以與動物溝通，因為他也有相同的能力?！?lt;/p>

聞言，派勒烏索教授不由面露震驚：“這、這怎么可能？除了圣那圖拉外我從沒聽說有這樣的人啊！就算是圣那圖拉，那什么向動物傳教的說法也只是個傳說……”</p>

“沒聽說不等于沒有?！狈汽惤z指向自己，又指指對面的幽靈，“在遇到我之前，你見過能與幽靈說話的人嗎？”</p>

派勒烏索教授噎住一秒，隨即又發(fā)出第二輪質(zhì)疑：“那你有什么依據(jù)？就因為這些人身上的虱子少了，你覺得是他跟‘蟲子兄弟’溝通的結(jié)果？可在那之前你就開始天天用篦子梳頭了，我也沒見你梳出一只虱子??？”</p>

菲麗絲再次沉默下來。</p>

她對此也有個猜想，可那猜想實在不好印證，想要最準確的結(jié)果就只能打直球親口去問……</p>

這次還來得及。</p>

“隔離屋”中目前只有一個出現(xiàn)瘟疫癥狀的人，雖然其中一個人被揍了情況不明，但那個揍人的“岡瑟”菲麗絲還記得，正是之前在船上第一個爭著教她羅蘭語的絡(luò)腮胡男人。</p>

岡瑟現(xiàn)在還沒有出現(xiàn)癥狀，也許是潛伏期不能放他出來，但他身體看上去確實不錯，應該能給薩瓦托雷修士搭把手。</p>

至于會不會有跳蚤帶著病菌從門內(nèi)出來，叮咬負責門外站崗的人……在經(jīng)過一段激烈的思想斗爭后，菲麗絲決定犧牲掉自己維持了一路的正常人形象，抱著慷慨就義的決心走向那兩個守門人。</p>

“我之前跟薩瓦托雷修士學過一點能阻止蚊蟲靠近的祈禱詞，你們愿意讓我試試嗎？”</p>

兩個守門人也是教過她羅蘭語的“老師”，之前又親耳聽到這孩子是要送到修道院，說不定還是個小修士預備役。</p>

因此，即使他們都覺得“能阻止蚊蟲靠近”的祈禱詞聽上去很扯，還是爽快答應了。</p>

然后，他們就看到那還不到他們胸口的小孩深吸一口氣，突然憤怒地做出各種奇怪的手勢，同時朝兩人大吼了一連串聽不懂的話。</p>

守門人：…………</p>

就算沒聽懂說了什么，人生經(jīng)驗也讓他們覺得比起祈禱這更像是在罵人，而且好像還罵得格外臟……</p>

“好了，這樣應該就行了，希望能好用……”</p>

不等兩人反應過來，那小孩又變戲法般換上熟悉的笑臉，朝他們揮揮手：“如果你們要換班也請告訴我一聲。不管有沒有用，試試總是更保險?！?lt;/p>

“……你剛剛那真的是在祈禱？”</p>

等菲麗絲下樓回到自己的房間后，派勒烏索教授終于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，問出與樓上兩個守門人相同的疑問：“你說的那是什么語言？我怎么一句都沒聽懂？”</p>

他當然聽不懂，這里沒人聽懂七百年后帶著新大陸口音的現(xiàn)代馬黎語。</p>

至于內(nèi)容……不過是些她在日常梳頭時對可愛小昆蟲產(chǎn)生的關(guān)切問候罷了，還是不要說出來污染老年幽靈的耳朵和心靈比較好。</p>

“不算祈禱，但有用不就行了？”</p>

她重重呼出一口，抬頭看向天花板。</p>

菲麗絲不信神。</p>

過去她見過太多例子。神沒有給公認的壞人帶來懲罰，也沒有讓善良無辜的人得到任何好處。</p>

就像那個曾經(jīng)在深夜給她開門、給予她幫助的鄰居。</p>

那是一對虔誠的老夫婦，因為經(jīng)常做義工、熱心幫助周圍所有人，所以即使天天把“吾主”掛在嘴邊也沒人會反駁或討厭他們……可就是這樣兩個純粹的好人，最后居然是因入室搶劫丟掉了性命，而犯人至今都沒捉到……</p>

如果這個世界真有神明，祂怎么能眼睜睜看著這種事發(fā)生？</p>

如果祂真的如此殘忍，那用心侍奉這樣的神明又有什么意義？</p>

菲麗絲盯著天花板，突然發(fā)出一個短促的笑聲。</p>

“我從來不信這個世界有神，派勒烏索教授……神從來沒幫過我，也沒善待幫助過我的人?！?lt;/p>

她看向面露詫異的幽靈，嘴角勾出一個自嘲的苦笑。</p>

“但如果……如果薩瓦托雷修士真能平安從那扇門中出來，那我想，我也不是不能信一下他相信的神明……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