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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 灰袍修士7

020</p>

話題在少年魔鬼般的比喻中戛然而止。</p>

不過比起一個本來就吃不了東西的幽靈，菲麗絲還是更心疼還能吃飯的自己。</p>

在看到維利斯城中的慘狀后，商隊中的氣氛明顯低沉了不少。</p>

連那個帶著短笛的年輕人都沒有從懷中拿出笛子，只沉默地握著韁繩，始終目視前方。</p>

車輪骨碌碌地往前走，很快，流連在鼻尖的那股味道徹底被清風帶走。</p>

車隊離開土路，走上了由灰石鋪就的“大道”。</p>

盡管坐在車上依舊很顛簸，偶爾會遇到一個坑，石頭之間也生出不少野草，但這還是菲麗絲第一次在城外看到鋪了石頭的人造路，不由向下多看了幾眼。</p>

“這是古雷慕帝國時期修的路，據(jù)說已經(jīng)有一千多年的歷史了?！?lt;/p>

“不過這邊路上的很多石頭都被周圍人挖去蓋房子了，再往前估計就沒有了，據(jù)說只有雷慕城附近的大道還保存得比較完好……”</p>

熟悉的聲音從身邊傳來，菲麗絲的身體僵硬一瞬，但出于禮貌，還是轉(zhuǎn)頭看向坐在身邊的少年。</p>

少年，也就是新加入車隊的弗朗西斯科對她露出一個友善的笑，這才繼續(xù)說道：“說起來我還沒正式向你道過謝……謝謝你那天的幫忙，我實在不知道該怎么感謝你?！?lt;/p>

菲麗絲與這個看上去應(yīng)該剛上初中的小孩對上視線，不由習(xí)慣性抿了下唇。</p>

平心而論，弗朗西斯科的長相很端正。</p>

濃眉大眼，牙齒白凈，一頭卷曲的黑色短發(fā)被打理得十分整齊，碎發(fā)下那雙帶著笑意的眼睛里似乎帶著與生俱來的親和力，簡直與前幾天那個剛剛失去母親、哭到滿臉鼻涕眼淚的可憐少年判若兩人。</p>

“……我只是幫忙傳個話?！狈汽惤z顧忌著自己失去的門牙，跟人面對面時只能小幅度地張嘴囁嚅道，“主要是薩瓦托雷修士好心……”</p>

“請不要這么說！你當時愿意為我傳話我就已經(jīng)很感激了！”</p>

少年突然拔高聲音，但在周圍若有若無的視線下又很快冷靜下來，湊近低聲道：“還有你之前說的……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才會那么說……這可能對你來說沒什么，但我真的很感謝你……”</p>

菲麗絲明白他是在指那句“他母親已經(jīng)升上天堂”的話，目光不由撇向那坐在板車另一側(cè)閉目養(yǎng)神的老修士。</p>

“…………”</p>

“我不是安慰你才那么說的，我真的看到了?！?lt;/p>

沉默半晌后她在心中嘆息一聲，嘴上卻堅持了自己之前的說法：“是不是去天堂我不知道，但我親眼看到她的靈魂升到了天上。”</p>

“那你可真勇敢，要是我肯定會嚇得大叫呢?！?lt;/p>

少年愣了下，接著笑道：“對了，我現(xiàn)在還不知道你是誰。如果你愿意，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嗎？”</p>

還真是把她當小孩子哄了……</p>

菲麗絲立刻看出對方根本沒有相信自己的話，內(nèi)心復(fù)雜的同時也小小松了口氣。</p>

既然對方已經(jīng)主動示好，他們又要做一段時間的同行者，菲麗絲倒是不介意說出自己的名字。</p>

“……菲利希奧?！?lt;/p>

她說出之前就定下的“男性名”，頓了頓，補充道：“你可以叫我菲利斯?！?lt;/p>

“很高興認識你，菲利斯?！?lt;/p>

少年沒察覺到這有什么不對，爽朗一笑，直接順著氣氛將話題引向其他類似“今年多大了”“從哪兒來到哪兒去”等等瑣碎問題。</p>

這些基本信息商隊中的人都知道，菲麗絲心說就算自己現(xiàn)在不回答，憑借少年那條靈活的舌頭也早晚能從同行人口中套出來，便沒有隱瞞什么。</p>

不過她也沒有完全任由對方發(fā)問，基本是少年問完一句她就反問對方一句相似的問題。</p>

小菲麗這具身體還小，睜大眼睛看人時便顯得更加純真，弗朗西斯科也是個對氣氛很敏感的人，在兩人一來一往的交談中也算是互相做了個比較詳盡的自我介紹。</p>

弗朗西斯科不愧是旅館老板之子，不僅皮膚比周圍走商的年輕人白皙，嘴更像是抹了蜜一樣甜。</p>

除了最開始那句“尸坑千層面”實在太過地獄，他之后說出的所有話都很有分寸，從來沒讓話題落到地上過。</p>

尤其是到了晚餐的餐桌上，少年那卓越的社交能力完全釋放出來。</p>

他顯然并不很了解這些商人，也對外面的世界知之甚少，可有些人就是有這樣的本事，呼吸間就能把對方與自己距離拉近。</p>

短短一頓飯的時間，他就讓兩個商隊的人都記住了自己的名字，并留下了不錯的印象。</p>

有他在場，眾人早就把薩瓦托雷修士那沒講完的傳教故事拋到腦后，毫不避諱地催促少年講述他在自家旅店中聽聞的奇葩故事。</p>

也許是自己沒什么就越會向往什么，菲麗絲一直很欣賞這樣的人。</p>

而且難得遇到這種天生的演說家，能近距離觀賞對方施展說話的藝術(shù)不亞于在后世觀看一場即興脫口秀。</p>

不過歡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。</p>

第二天，兩家暫時同路的商隊再次頂著朝陽出發(fā)。</p>

時間就在車輪與道路的摩擦聲中一天天度過。</p>

他們有時候會留宿在村鎮(zhèn)中的旅館，遇到?jīng)]有宿頭時也會在野外湊合一夜。反正現(xiàn)在到了春末夏初，溫度已經(jīng)升高，只要輪班守衛(wèi)能盡責，在外面睡一晚不會有什么事。</p>

白天，弗朗西斯科偶爾會過來跟她和薩瓦托雷修士聊聊天。但可能是她和老修士的話實在很少，少年大部分時間還是用在了商隊其他人身上，很快就跟兩家商隊的人都打成了一片。</p>

隊伍里多了這么一個能活躍氣氛的“小山雀”，商隊的整體氛圍總算沒有之前那么沉重了。</p>

弗朗西斯科還結(jié)識了蹭另一個商隊車的吟游詩人，據(jù)說兩人聊得很投機，偶爾菲麗絲也隱隱能聽到魯特琴悠揚的弦音。</p>

頭頂是一望無際的藍天，長滿紅色虞美人的平原慢慢被拋到身后，前方隆起的山丘下總會分布著高低錯落的屋頂，如信徒般跪地仰望著建山丘之上的教堂。</p>

菲麗絲不得不承認，作為幾百年后依然享譽全世界的旅游勝地，意圖恩諾半島上的風景確實美不勝收。</p>

過去菲麗絲總會懷疑古典派風景畫之所以會那么美，應(yīng)該免不了畫師用想象力去優(yōu)化，就像那些經(jīng)常在網(wǎng)上的照片，發(fā)布前總會被作者套上一層濾鏡……此時真真切切用雙眼看到，她才明白原來世界上居然真會有如此美景。</p>

不需要調(diào)色，也不需要修飾，任何畫師看到這樣的風景都會手癢到想把它記錄下來。</p>

只要能將倒映到眼中的顏色全都一比一還原、按照對應(yīng)的位置落到畫布上，它就會是最完美的……這里就是人間的天堂。</p>

因此，當菲麗絲看到這如畫一般的美景中有一個不起眼的“小土包”時，她沒能在第一時間發(fā)現(xiàn)那有什么不對勁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