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規(guī)矩

章梓涵忽地輕笑一聲，蔥管似的指尖劃過茶盞邊緣：“那就原樣抬回去。江蘺，你領著護院跟韋嬤嬤走一趟?！?lt;/p>

廊下轉出個五大三粗的壯漢，粗布衣裳裹著壯實身板，腰間別著短棍往那兒一站，活像尊門神。韋嬤嬤眼前發(fā)黑——這江蘺是夫人半年前從莊子上提拔的，聽說早年跟著鏢師跑過江湖，等閑三五個漢子都近不得身。</p>

花轎前頭的陪嫁嬤嬤正叉著腰罵街：“咱們大小姐可是首輔嫡親的孫女！你們侯府好大的架子，竟敢……”</p>

話沒說完，只見侯府的朱漆大門吱呀開啟，積雪簌簌墜落。</p>

韋嬤嬤捧著水紅嫁衣的托盤，在眾人灼灼目光中險些踩到裙角。</p>

“怎的是個婆子？”圍觀的綢緞莊掌柜踮腳張望，“侯爺竟不親自迎娶平妻？”</p>

龐嬤嬤鬢邊珠花急得亂顫，三兩步沖上石階：“老貨！還不快讓道！”</p>

她掐著韋嬤嬤胳膊壓低嗓子，“八抬大轎都到門口了，你發(fā)什么癔癥！”</p>

韋嬤嬤疼得直抽氣：“夫人有令...婷姨娘需換水紅嫁衣，自側門而入…”</p>

話音未落，茶樓東家的嗤笑已刺破寒風：“章家嫡女當妾？真真是開天辟地頭一遭！”</p>

轎中金絲暖爐“當啷”落地。</p>

章燕婷指尖幾乎掐破掌心，忽聽得外頭議論聲如沸水翻滾。</p>

“祖母臨終前千針萬線繡的嫁衣。”她猛地掀開轎簾，鳳冠垂珠撞出碎玉聲響，“韋嬤嬤且去問問二妹，可忍心讓祖母在九泉之下寒心？”</p>

龐嬤嬤適時抹淚：“我們姑娘甘愿為妾，還不是念著侯府七年無嗣?！?lt;/p>

這話如火星濺入油鍋，圍觀人群頓時炸開。</p>

“原是嫡姐替庶妹生子！”</p>

“章家養(yǎng)了頭白眼狼！”</p>

韋嬤嬤捧著嫁衣進退兩難，忽見門內游廊轉出抹藕色身影。</p>

章梓涵扶著春喜款款而來，狐裘領口銀鼠毛襯得她面色如玉，發(fā)間那支祖母綠正是章燕婷去年生辰求而不得的寶物。</p>

“長姐既提祖母…”她停在階前輕笑，呵出的白霧凝在眉睫，“可還記得及笄那年，你失手打碎祖母最愛的翡翠屏風，卻推說是野貓撞的？”</p>

章燕婷血色盡褪，鑲金護甲生生掰斷半截。</p>

圍觀的老茶客突然拍腿：“是了！那年章老夫人氣得半月未出佛堂！”</p>

章梓涵拾級而下，繡鞋碾過青石板上未化的殘雪：“祖母臨終前拉著我的手，說最悔便是教人蒙騙?！?lt;/p>

她指尖撫過嫁衣上金線牡丹，“這嫁衣針腳粗疏，想來是長姐院里新來的繡娘手藝？”</p>

龐嬤嬤慌忙要辯，卻見章梓涵倏地抽開外層錦緞。</p>

內里暗紋云錦露出的瞬間，章燕婷瞳孔驟縮——這分明是上個月她命人仿制的贗品！</p>

“真品在此?！闭妈骱瓝P手，春喜展開卷泛黃的綢布。</p>

陽光穿透百年古錦，織金鳳凰在粼粼波光中振翅欲飛，圍觀的老繡娘驚叫：“這是前朝貢品云水緞！”</p>

章燕婷踉蹌跌坐轎中，耳邊炸開此起彼伏的譏笑。</p>

“拿贗品充祖母遺物！”</p>

“嫡女作妾已是荒唐，竟還這般欺世盜名！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