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送客

鄒氏氣得直拍桌子：“反了天了！”</p>

“岳母放心，我定會管教她！”康遠瑞連忙保證。</p>

“光說有什么用？婷婷做妾要被她欺負死的！”</p>

“我會盡早扶正燕婷，不惜一切代價！”</p>

“這可是你說的！”鄒氏這才滿意。</p>

送走章家母女后，康遠瑞路過驚鴻苑時不禁冷笑：“呵！章梓涵，你再硬氣，晚上不還得來求我？這回，我偏要晾著你！看你怎么辦！”</p>

……</p>

青帷馬車碾過朱雀大街，章尉興手指重重叩在紫檀木小幾上：“戌時三刻才從侯府出來，你是要把全金都城看笑話的人都招來？”</p>

章燕婷絞著杏子紅裙裾上的珍珠流蘇，絹帕掩面抽泣：“爹爹當(dāng)女兒愿意？長慶侯世子早不死晚不死，偏在合八字那日墜馬——”她忽然抓住父親衣袖，“若非祖父硬逼著守孝三年，女兒何至于二十四還待字閨中？您看城南孫侍郎家的庶女，上月才及笄就許了五品官?！?lt;/p>

“夠了！“鄒氏一把將女兒摟進懷里，赤金點翠步搖撞得叮當(dāng)響，“你當(dāng)年若肯舍下臉面去求圣上，婷兒怎會落到要給人做平妻？”</p>

她轉(zhuǎn)頭沖著丈夫冷笑，“不如連我這老臉皮的一并休了，省得礙著章尚書的青云路！“</p>

章尉興被噎得漲紅了臉，車角懸著的琉璃燈映著他額角青筋直跳。</p>

車外更夫敲著梆子過去，他才長嘆一聲：“康遠瑞到底允了你什么？”</p>

“爹爹放心?！闭卵噫醚劢菧I痕未干，唇角卻翹起來，“侯爺答應(yīng)按平妻之禮，八抬大轎從正門進。待女兒誕下嫡子——”她指尖劃過繡著并蒂蓮的袖口，“正妻之位還不是囊中物？”</p>

車轱轆軋過青石板縫隙，章尉興撫須沉吟。</p>

忽見女兒腕上纏著金累絲嵌紅寶鐲子，正是去年番邦進貢的式樣，終是露出笑意：“倒有幾分為父當(dāng)年的機變?！?lt;/p>

“虎父焉有犬女？”章燕婷順勢倚在父親肩頭，石榴紅纏枝紋廣袖拂過小幾，碰翻了盛著玫瑰露的琉璃盞。</p>

戌末的梆子聲飄進驚鴻苑時，章梓涵正往青玉荷葉筆洗里蘸墨。</p>

春喜舉著燭臺往案前湊了湊，見雪浪紙上簪花小楷已抄滿三頁《往生咒》。</p>

“夫人，明日還要操辦納妾禮?！毙⊙诀咴挼阶爝呌盅氏?。銅燭臺上凝著蠟淚，映得主子側(cè)臉愈發(fā)清瘦。</p>

章梓涵筆尖頓了頓，墨汁在“眾生渡盡“的“渡”字上暈開一點。</p>

明日是娘親失蹤整十年，府里人都說孟姨娘是追隨亡夫跳了井，可她分明記得那夜娘親撫著她鬢角說：“涵兒記住，這里太苦了，娘親要回有冰箱空調(diào)洗衣機三件套的故鄉(xiāng)去了?！?lt;/p>

窗外忽有靴聲橐橐，春喜手一抖，墨條在端硯上劃出尖響。</p>

章梓涵抬眼見窗欞上投著道頎長黑影，不急不緩地擱了筆。</p>

康遠瑞踹開雕花門時，正撞見案頭狻猊香爐吐著青煙。</p>

他的嫡妻端坐在燭影里，蜜合色錦襖襯得人如暖玉，偏那對眸子冷得像結(jié)了冰的荷塘。</p>

“侯爺安好。”章梓涵起身福了福，狐裘領(lǐng)口銀線繡的纏枝紋掠過康遠瑞鼻尖，帶起一縷檀香。</p>

康遠瑞盯著她發(fā)間素銀簪子，忽然想起三日前章燕婷鬢邊顫巍巍的赤金步搖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