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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坐起身，看見床頭柜上放著那把黃銅鎖，鎖已經(jīng)被打開了，里面空空如也。手腕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圈紅痕，像是被什么東西勒過。</p>

“阿默，醒了？”三嬸端著一碗粥走進來，“快趁熱吃點，今天要下葬了?！?lt;/p>

陳默接過粥碗，卻沒什么胃口：“三嬸，六十年前，爺爺是不是真的娶過一個漁家女？”</p>

三嬸的手一抖，粥灑了些出來：“你……你怎么知道？”</p>

“昨晚我去了陰水河碼頭。”陳默盯著她，“我見到她了?！?lt;/p>

三嬸臉色瞬間變得慘白，手里的碗“哐當”一聲掉在地上，摔得粉碎：“造孽?。∧阍趺凑嫒チ?？那是個鬼??！”</p>

“她到底是誰？”陳默追問。</p>

三嬸癱坐在地上，眼淚直流：“那姑娘叫晚娘，是陰水河邊打漁的。六十年前，你爺爺和她定了親，可臨成親前，你太爺爺嫌她出身低，逼著你爺爺退了婚。晚娘想不開，就在成親那天跳了河……”</p>

“那她為什么會纏上我？”</p>

“老一輩的人說，晚娘死的時候穿著嫁衣，怨氣重得很，發(fā)誓要讓陳家斷子絕孫?！比龐鹉ㄖ蹨I，“你爺爺這些年一直不安生，總說晚娘來找他了。他讓你去接親，是想……是想讓你娶了她，了了這樁恩怨??！”</p>

陳默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(zhuǎn)。娶一個女鬼？這簡直是天方夜譚。</p>

正說著，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嗩吶聲，吹的竟是《百鳥朝鳳》，只是調(diào)子走了樣，聽起來格外詭異。</p>

陳默和三嬸走出屋，看見院子里站著幾個穿紅衣的人，為首的是個戴紅帽的媒婆，臉上涂著厚厚的脂粉，笑起來像個紙人。</p>

“陳家公子，吉時到了。”媒婆尖著嗓子說，“新娘子的嫁妝已經(jīng)送到了，快請接進來吧?！?lt;/p>

陳默往院門口一看，嚇得魂飛魄散。門口堆著十幾個紅漆木箱，箱子上貼著大紅的“囍”字，可那些箱子看起來輕飄飄的，像是空的。更詭異的是，那些抬箱子的人，腳步虛浮，臉色青白，走起路來悄無聲息。</p>

“你們是什么人？”陳默厲聲問。</p>

媒婆笑得更歡了：“我們是來送嫁妝的呀。晚娘姑娘說了，從今往后，她就是陳家的媳婦了?！?lt;/p>

三嬸嚇得躲在陳默身后：“阿默，快把他們趕出去！這些不是人！”</p>

媒婆的臉忽然沉了下來，眼睛里閃過一絲綠光：“陳家公子，這婚是你爺爺定下的，難道想反悔不成？”</p>

話音剛落，那些紅衣人忽然齊刷刷地抬起頭，臉上沒有任何表情，眼神空洞洞的，像是廟里的泥塑。</p>

陳默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升起，他抓起墻角的扁擔(dān)：“你們快走！不然我不客氣了！”</p>

媒婆冷笑一聲：“敬酒不吃吃罰酒?！彼牧伺氖?，那些紅衣人忽然朝陳默撲了過來。</p>

陳默揮舞著扁擔(dān)，打退了一個紅衣人，卻發(fā)現(xiàn)那家伙被打到后，身體輕飄飄地晃了晃，毫發(fā)無損。他心里咯噔一下，知道這些東西根本不是人。</p>

就在這時，屋里傳來“哐當”一聲，陳默回頭，看見爺爺?shù)撵`床竟然自己移動了一下，白布從遺體上滑落，露出爺爺那張帶著詭異笑容的臉。</p>

“阿默，接親……”爺爺?shù)穆曇舴路饛暮苓h的地方傳來，飄忽不定。</p>

陳默一愣神的功夫，一個紅衣人已經(jīng)撲到他面前，冰冷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。他掙扎著，卻怎么也甩不開。</p>

媒婆走到他面前，拿出一根紅綢帶，纏在他手腕上：“陳家公子，認命吧。今晚子時，新娘子就會過門，你可得好好準備準備?！?lt;/p>

說完，她帶著那些紅衣人和紅漆木箱，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巷口。</p>

陳默癱坐在地上，看著手腕上那根紅綢帶，只覺得天昏地暗。</p>

接下來的幾天，陳家老宅徹底亂了套。</p>

先是爺爺?shù)倪z體，入殮前一晚，守靈的三嬸說，看見爺爺?shù)氖种竸恿艘幌?，還聽見他在棺材里嘆氣。嚇得三嬸連夜回了自己家，說什么也不敢再來。</p>

然后是家里的東西，總在半夜自己移動位置。陳默放在桌上的杯子，早上起來會出現(xiàn)在床底下；掛在墻上的衣服，會莫名其妙地掉下來，還帶著一股水腥氣。</p>

最嚇人的是，每天晚上，陳默總能聽到女人的哭聲，從院子里傳來，幽幽怨怨的，聽得人頭皮發(fā)麻。他出去看，卻什么也沒有，只有那幾株芭蕉葉在風(fēng)中搖曳，像女人的長發(fā)。</p>

這天晚上，陳默躺在床上，翻來覆去睡不著?？蘼曈猪懫饋砹耍惹皫淄砀逦?，像是就在窗戶外。</p>

他鼓起勇氣，悄悄走到窗邊，撩開窗簾一角往外看。</p>

月光下，院子里站著個穿紅衣的女子，背對著他，身形窈窕，正是那天在石橋上見到的晚娘。她低著頭，肩膀微微聳動，似乎在哭泣。</p>

陳默的心怦怦直跳，他想開口叫她，又怕驚動了她。</p>

晚娘忽然轉(zhuǎn)過身，紅蓋頭已經(jīng)沒了，露出那張蒼白而美麗的臉。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陳默，嘴角帶著一絲詭異的笑容。</p>

陳默嚇得猛地松開窗簾，背靠著墻，大口大口地喘著氣。</p>

窗外的哭聲停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一陣腳步聲，輕輕的，像是踩在水面上，從院子里一直走到他的房門口。</p>

“陳默……”晚娘的聲音在門外響起，溫柔得像情人的呢喃，“開門啊……我冷……”</p>

陳默捂住耳朵，不敢出聲。</p>

“陳默……”晚娘的聲音變得有些尖銳，“你不開門，我就自己進來了……”</p>

門鎖忽然“咔噠”一聲，自己轉(zhuǎn)動了。陳默嚇得退到墻角，拿起桌上的剪刀，緊緊握在手里。</p>

門緩緩打開，晚娘飄了進來，紅衣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。她一步步逼近陳默，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濃：“你跑不掉的……”</p>

陳默揮舞著剪刀：“你別過來！”</p>

晚娘停下腳步，眼神里閃過一絲委屈：“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……六十年了，我等了你這么久……”</p>

“我們?nèi)斯硎馔荆豢赡艿?！”陳默喊道?lt;/p>

“怎么不可能？”晚娘笑了，“只要你死了，就能永遠和我在一起了……”</p>

她說著，忽然朝陳默撲了過來，冰冷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。陳默感覺呼吸困難，眼前發(fā)黑，手里的剪刀掉在了地上。</p>